姜小满听得入神,也不答,只点点头。
岑兰浅笑道:“此处是父亲当年练琴之地,四面环以翠竹,以敛音于内,得亏小满姑娘还能听见呢。”
姜小满抿嘴回以微笑。岑老爷子真会选地方,这幽雅隐秘的场所,静谧广淼的夜空,确实是练琴的理想之地。
方才一路走来,原先还觉得荒凉阴森,到了此处听了这带着绵柔灵气的舒心琴音,竟完全不觉得害怕了。
半曲毕,琴声停歇。
姜小满还在回味,“好听。”
两人静默良久,岑兰又转轴拨弦,悠悠道:“此曲为父亲所作,小序轻快,大序旋促,正声变徵,尾声平缓。小满姑娘若喜欢,我便从头弹给你听。”
姜小满开心地点点头。
她快步行至一旁的石凳上落座,合上双眼,静静聆听。
从前,爹爹曾说,听岑先生一曲《香梅落雪》,胜逢十载春去秋来。如今得以亲耳所闻,确如传闻般如梦似幻,也不枉自己偷跑来扬州一趟了。
那边姜小满沉浸在琴声中,却没注意到,岑兰一边弹着琴,一边悄然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一夜很快过去,星辰随夜转移,东方渐露鱼肚白。黄鹂跳上枝头,天边挂起云彩。
今晨的天空,碧空如洗,阳光和煦,白云悠悠,微风徐徐。
姜小满打着呵欠推开客房的门,一眼看到正在案几上捣鼓着那堆瓶瓶罐罐的凌司辰。那身特别换上的医师长衫的大袖被他挽起扎在胳膊上,头上缠上了一只额带,露出亮堂堂的额头。
扑鼻的药味让姜小满霎时睡意全无。
“你若再不回来,我便以为你寻见诡音单挑去了。”凌司辰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轻描淡写道。
姜小满内心翻了个白眼:你可真看得起我。虽这样想,她却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摆摆手试图散掉那股浓郁的气味。
“你在做什么?”她问道,眉毛鼻子拧成一团,表情异常扭曲。
“给老夫人调药。”他头也没抬,“老夫人这药需连续三日服用,每日的用量都不一样,我在调配药引。”
姜小满捏着鼻子,心想:你这假神医可别把人医坏了。
“三日?”她思绪一转,迅速抓住了他的话,“意思是我们只有三日的时间了?”
凌司辰不语,手拎起一只扁平药罐,晃了晃,又掀开盖子闻了闻味。
姜小满继续追问:“三日时间到了,若是我们没能找出诡音,当怎么办?”
凌司辰停顿了片刻,抬眸间,神色平静无波。
“那便只剩一个办法了。”
说着他将三只小瓶置于案上,呈三角之势,中央则置刚才的那只扁平玉罐。随即他手心蕴集灵力,掌中赤光明灭,“啪嚓”一声轻响,那玉罐子应声而碎,罐中液体犹如晨雾般蒸散,余下的残渣“滋滋滋”地缓缓凝聚成一枚金黄色的药丸。
姜小满心头一震,一眼便明白过来。
这三角阵局加以红光闪烁之景在三界话本中可屡见不鲜。
“红云剑阵你要毁了整个山庄?”她睁大双眼。
第7章 红云剑阵
自诸仙门创立之初到如今的数千年,若论起哪家诛魔数量最多,凌家那可绝对是一骑绝尘、独占鳌头。其中的最大功臣,便是这红云剑阵。
这阵为昔时云海战神飞升前所创,从那之后亦是凌家代代相传的大范围杀招,力量或不是最强,但规模绝对是最广。相传五百年前,云海战神便是用这招歼灭了西魔君的百万大军。此阵需三人通力而布,阵起时,天上红云密布,三角所围之地,剑气如雨倾泻,刚猛强劲足以将山川夷为平地。
更遑论一个小小的梅雪山庄了。
“你疯了?这可是数十条人命!”姜小满疾步上前,一拍桌面,将那药丸震得乱转。
凌司辰倒格外镇定地将那药丸捻起,轻轻装入另一只白色小瓶中。
“若是放走诡音,那便不止数十条了。”
姜小满一时语塞。
她从未将自己视为那种义薄云天之人物,如今这世间魔怪横行,魔怪食人日有发生,纵是蓬莱仙人也无法救下所有人,她更不能。况且,昨晚她所想的还是取了魔丹偷偷溜走她本没有资格站出来指责什么。
但脑海中却闪过了昨夜矮竹庭院中岑兰的抚琴之景。然后是整个左院仆从忙忙碌碌的身影,最后又是曾管事的慈眉善目和马护院的几分威严。
“诡音还在不在庄里尚未可知,这般行为和魔物又有什么区别,你呜呜”但她话音未落便被凌司辰一把拉过捂住了嘴。
“嘘。”他低声道。
门前有人经过。
步履之声更近,一抹黑影隐现,等来人开口,原来是通报的婢女。
“老夫人召集了庄里人,在堂屋等凌神医过去。”
“知道了。”凌司辰应了一声。
那丫鬟都走远了,凌司辰却仍紧捂着她,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面上看着是在思考的模样。
“呜呜”姜小满赶紧把他的手掰开。一股气堵在胸口,腮帮子又不自觉鼓了起来。
凌司辰松了手后则若无其事地收拾起桌上的瓶罐,将它们齐整地收回行囊,裹好斜挎于肩。又轻轻把额带解下,整理了一番衣衫,临出门之际方回头看了姜小满一眼。
“与其继续生气,不如与我一同早些把魔物揪出来。嗯?”
姜小满听了这话,闷声没有反驳。刚才那下打断,倒是让她冷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