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岫没看被自己压着肩膀的殷泽,而是对着林微明他们说:“堵在这里做什么?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人就在审讯室呢。”
他这话一说,林微明就直接带着姜陟往审讯室走了,殷泽自从姬岫出现后,眉头的怒气虽未消散,却骤然间变成了个“哑巴”,一句话都没说,连他们走了都没出声。
姜陟走在后面,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殷泽十分用力地甩开了姬岫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转身一拳就想像往人脸上招呼,却被姬岫一把扭住了手臂,推到了角落,再看不见了。
姜陟跟着林微明走到了那间审讯室,打开门看见了坐在桌子前的褚歧。
他和之前姜陟看到的样子相比明显憔悴了很多,面色苍白,嘴角龟裂,只是那一双幽深如深潭死水般的眼睛还像当时一样,用一种暗含着汹涌情绪的眼神抬头看他,忽地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来。
“你来了。”他说。
说完后大约是看到了姜陟身后的林微明,眉头一皱,又道:“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姜陟叹了口气,转身去看原本想跟着他进来的林微明:“你能在外面等一会吗?”
林微明的态度很坚决,丝毫不肯让步:“不行。”
姜陟没办法,只能先重新关上门,又四下看了看没见着有其他人在,才放心凑近到林微明的跟前,直视着他那双现下有些沉郁的漂亮眸子,用一种安抚性的口吻和他说:
“来都来了,总要听听他要说什么,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还顺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声哀求:“就一会,算我求你了。”
从昨天林微明接到电话开始,姜陟为了说服他试了不少办法,自是知道这人最吃的就是这一套,刚开始他还觉得忸怩,再后来也不管什么男人不男人了,反正自己什么样子林微明都算是见过了,面子算什么,有用最重要。
果然他这姿态一摆出来,林微明的眼神就松动了几分,他抿了抿唇,突然摸上了姜陟的耳后。
姜陟对他这种行为已经算是习惯成自然了,也没觉得抗拒。
“可以是可以。”林微明捧着他的脸又往靠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上鼻尖,声音有些沙哑,“你得给我点甜头才行。”
姜陟听他这声音就觉得有些不好,但到底有求于人,只能硬着头皮问他:“什么甜头?”
“我要你,亲我一下。”
姜陟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忙去推林微明的胸口,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别,别胡说,这......这里是......超管局。”
可林微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怎么推都推不动,只盯着姜陟一言不发,似是不等到他的回答决不罢休。
姜陟知道这个人有多执拗,就凭自己,绝没有可能犟得过他,再这样僵持下去超管局给的时间到了,他怕是和褚歧一句话都说不上。索性就把心一横,心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亲一口又不会掉块肉。
他一把抓住了林微明的领口,逼着他低下头来,闭了眼就想直接往他的脸颊上来一口,却不防林微明突然偏了偏头,他这一口直接就亲在了他的嘴角上。
姜陟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触碰到了一个异常柔软的地方,当即就知道亲错位置了,慌忙退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林微明得了自己想要的甜头,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一双薄唇似是想向上勾起却又被他抿住,两行秀眉却克制不住地要飞上天去了。
他有些刻意地用拳头抵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对还怔在当场的姜陟说:“我就在外面等你。”
姜陟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张脸越发的红,听了林微明的话就逃也似的往审讯室去了。
他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心神还有些不稳,面上热的厉害,不过好在房间里光线昏暗,褚歧也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没看出什么。
姜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默默深呼吸了一口,稳定了一下自己跳得有些过快的心脏,正想开口,面前的褚歧却先他一步说道:
“姜时,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身边的人。”
他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姜陟不由地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特意不让其他人在场,只让你进来,是因为这件事,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审讯室没有开灯,只在对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户,阳光被白色的百叶窗帘削减,只能勉强照亮窗前的一小块地方。
褚歧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姜陟只能看到他另半张脸上的唇角向上,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七年前的真相吗?”
一句话如同重拳一般猛然砸在姜陟的心口,带起的余波一路向着全身蔓延而去,震得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心脏好似快停止跳动,一口在身体里盘桓了七年之久的气又再一次堵在了胸口。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怎么开口的,他好像明明没有说话,但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的,无机质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什么意思?”
“我在疗养院的时候和你说过,褚氏禁术的一条分支,便是攻心抽魂。抽魂你已经见识过了,至于攻心......”
褚歧忽然往前凑了凑了,一张脸整个沉进审讯室的暗色里,姜陟只能勉强分辨出他的嘴,在一张一合,吐出那些他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攻心这一式,便是要修士用七七四十九缕魂魄和自己的血肉,在心口凝出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若是被种到旁人身上,便会伪装成心魔,扰乱那个人的五感,破坏他的神思,勾出他心底最深的欲望,从而将一些明明是施术者想让他做的事情,不着痕迹地转变成他自己的想法。”
“我当年被褚家那些人发现修炼禁术的时候,恰好就凝出了这么一颗种子。”
姜陟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攥起,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当真相的一角这么猝不及防地撕扯着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颗种子,你给了谁?”
褚歧又重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在姜陟的面前说出这些事似乎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
“自然是褚家那些人把我的东西给抢了去,至于给了谁?我就不知道了。”
“姜时。”他扯着嘴角,笑容愈发得张扬却怪异,“你其实也算是死在我手里一次的。”
“你忘不了我了。”
他就这么笑着,忽然一把撕开了自己胸腔的衣服,裸露的皮肤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来了的无数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