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第76章 初心

两人刚回到春生馆,就见世都急匆匆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璎格这个孽障!”结果一看见那两人的尊容,一时有些错愕,南漪便罢了,他与湛冲相交多年,还从未见他形容如此狼狈过。

“这是怎么了?”

湛冲并未回答他,只让南漪先去梳洗,自已则与世都往暖阁去了。

湛冲大略将那场暗杀与世都讲了,活动了下有些僵疼的臂膀,凉声道,“上凉可有消息传来?”

世都知道事态严峻,一改方才的神色,“有,凉马已到桥关,只说十日后换人。”

“怪不得。”湛冲一笑,“如今既然已经打明牌,就更没必要装相,一切就按原先定好的来吧。”

世都仍有些顾虑,“这些年虽然暗箭不少,可这样明刀明枪的来还是头一次,既然已经知道咱们有勾连,他们岂会言听计从?”

这些他早已想到了,“凉马虽然是最适合做战马的马种,可却只适合短途奔袭,因为体能和耐力皆有不足,而南马虽然体型矮小,体能耐力皆远胜于凉马,此番若依我猜测,他们送来的凉马大多应是派上不用场的,你只需从中挑出适龄种马,与南马杂交繁育,运气好的话,过不了多久,咱们可以有一支超越上凉的骑兵。”

“好,这个容易。”世都满口应下,忽然想起璎格来,又不自觉皱眉叹息,“对不住,璎格这回又险些闯了大祸,我一大早就命人传她进宫来,等看见她,我必定狠狠训斥她不可!”

湛冲摆摆手,“她长到这么大,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你也不要过于严苛了,我与你的心是一样,总是拿她当自已的亲妹子一样看待,这回她虽然太过妄为,但幸好没有铸成大错,往后只要她不为非作歹,便都由她去吧。”说着,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曾与我说过,若有朝一日能重回鸠里,必定让璎格过上好日子,你现在做到了,如果她现在就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又何苦百般阻拦,那样岂不是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世都叹息一笑,无奈道,“你说的在理,她幼时与我吃了太多苦,如果现在她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便由她去吧。”

湛冲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玉成那个事,可有眉目了?”说着,只见世都瞬间寒下脸,便追问道,“那太医,可是死了?”

世都捏了捏眉关,点了点头,又一脸无奈道,“用了刑,却撬不开嘴,铁证如山摆在那,还是一言不发。”

“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他既愿意替背后的人顶缸,应该不只是身外之物的牵扯,不过这种事你我见多了。”湛冲说着笑起来,拍了拍世都肩膀,“你这位正头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世都面色难看极了,有些事也只能与老友倾诉,冷哼一声道,“她动作倒快,才多久的功夫,桩桩件件都砸在阿净身上,如今太医又弄成了畏罪自杀,不该停也得停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与你这位弟媳藕断丝连,既然横刀夺爱,就注定她要面对这些糟心事。”湛冲无奈道。

这话说得世都不服,辩解道,“什么我横刀夺爱?分明是老八鸠占鹊巢,抢了我的女人!”

湛冲无意与他争辩这些,都说铁汉柔情,世都与他这位弟媳宠妃的恩怨情仇他没兴趣掺和,只是有感而发道,“若换作别人,我都懒得说这些,可你我都在是在黄连苦海中浸泡过的人,你可还记得当年自已说过的话?”

这一番话引得世都心中大恸,长叹道,“我自是明白,只是想简单了,原以为自已如今走到这一步,再无人掣肘,怎么可能护不住自已心爱的女人?”可直到今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一切都不曾改变,“我已下旨废了阿净,让她暂时挪去冷宫,避开这一时的风浪,且再说吧。”

“继续查么?”湛冲又问。

世都冷嗤,“这还需用我?无非后院那几位,就只等着看我这位正头夫人准备拿谁开刃就知道了,她比我沉得住气。”

这件事引起来两人各自不太好的回忆,彼此一时都沉默了,那些久远的时光是生命中不可裁剪的一部分,无论过去多久,偶尔见到那时的共度者,或者哪怕午夜梦回,才会明白,其实一切都不曾改变,或许时光抽长了他们的骨骼,丰满了他们的肌肉,但灵魂深处的伤痕仿佛烙印一般,无法褪去。

“你还说我?”世都意有所指道,“昨日我看你急得要杀人似的,如何?认真了?你如今这处境,带她回去,无异于送羊入狼群。”x?

湛冲怅然一笑,“常言道医不治已,我确实没什么资格说你,我偶尔也想对自已好一点,将来不管如何,人世间总还有些东西值得留恋,也不算白来一趟。”

第77章 避子

待世都走了,湛冲独坐在暖阁中,浑身上下都痛,可越是如此,脑子却异常清醒。在这里的时间倏然而过,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段时间过得太放松了,竟让他忘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忽然听外面传来女子的嬉笑声,他走到窗前,见南漪顶着湿发坐在朝阳的廊下,由着两个宫女手捧布巾篦栉为她拭发。

三人皆是二八韶华,青春正年少,南漪身份特殊,又没有架子,与这里的宫人相处多以平等之姿,因此这些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宫女,也都愿意与她亲近玩笑,此时这几个人,就如那早春枝头的黄莺,叽叽喳喳地笑闹着。

他默然看着,那张年轻鲜活的面容上偶尔洋溢着不知愁苦的笑容,便是经历过昨夜那些,可再见她,却还是一副至真坦率的赤子模样,仿佛那些鲜血和杀戮是一场不切实的虚幻,只有他还陷身其中。

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她走,可是心里难得的贪念让他举棋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动了心,回想自已的前尘来路,却并非毫无执念,只是如今多了一个她而已。

如果他运气好,他们之间还有时间,她再恼恨,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他有的是耐心;可如果他运气没那么好,那他至少能保她安然无恙,到时再心有不甘也没得选择,那就放了她,不论在哪里,他相信她都能生活得很好,不管是不是与他在一起。

其中一个小宫女发现了在窗后静观的他,忽然收敛起笑容,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同伴,同伴见了也忽然收了声,只沉默地垂下头去。

南漪发现了另两人的变化,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见湛冲正在那里沉默地观望,也不知他看了多久。

他神情专注,她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冲他皱眉耸鼻,可他却忽然看着她笑起来,这下她更加慌神儿,放了那两个宫人自去,自已则走进暖阁,直冲他走去,靠近了却错身而过,抬手一把放下窗棂,只看着他臂上的伤口道,“还不去换洗,站在这里看什么?”

他看着那粉红色的耳尖失笑,直言道,“看你。”

她一听,就知道不能让他再继续说了,于是连忙出声打断,“你快去洗洗,伤口总那样沤着不成,还得换药呢。”

他一把拉过她,拖着她往净室走去,“你来帮我。”

等到脱了外袍才发觉,原来他身上的伤处不止臂上那一处,肩胛和腰侧,还有两处刀伤,不过幸好不算严重,不过这样也根本没办法沾水,南漪只叫他脱了中单,又拧干了帕子,一点点给他擦拭身体,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即便过去一夜,还依然残留在他的身体上,挥之不去。

她低着头极认真的为他擦身,他闻到她头发的味道,香甜的,引人遐思,她垂头时,他能看到那粉嫩的后颈,樱花一样的颜色,可他见到过它偶尔也会变成胭脂似的红色。

他忽然发问,“你在用避子的东西?嗯?”

南漪没想过他会问这个,一时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下意识筑起心防,只是看着他,却不说一句话。

湛冲无奈苦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避子大多佐以凉药,对女子身体无益,你还小,用多了只怕会伤了根基,你既然通晓医理,当知有些东西有损无益,这些事原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会注意的。”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一个岐黄门外人,竟还嘱咐她这些事,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里竟渐渐烦躁起来,欲要推开他,却反而被他抱的死紧,“你说了那半天,什么药都不如你干脆不要碰我的好。”

第78章 春逝

南漪最后一次去看望玉成,见孩子已然大好了,正巧藏京氏恰也在,见其正在查验太子课业。不多时,藏京氏打发玉成去了,才对南漪笑道,“今日天气晴好,你来这么久我还没带你去园子里逛逛,今日倒正好了。”

鸠里四季如春,这里的草植繁茂,花卉众多,呼吸间尽是淡淡的花香,令人心神愉悦。

藏京氏不让宫女近身,只携南漪在园子里漫步,南漪料着她当是有话要与自已说,便不动声色静等着,不久果然听她说道,“这回玉成之事多亏了姑娘,这份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南漪犹是一贯的沉稳,并不挟恩自重,只淡淡笑道,“王后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

藏京氏偏头看着南漪,这姑娘年岁虽轻,可能耐眼界都远胜常人,状似无意道,“你或许还不知,那个太医已经在狱中畏罪自尽了,可是人虽死了,许多物证却还在,最后查出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刚诞下皇子的后妃指使太医做下的,想是指望着我的儿子不成了,她的儿子就有机会上位,如今王上也已将她打入冷宫,事已至此,这件事也总算尘埃落定了,不管如何,玉成能逢凶化吉,这次多亏了有你,你是我母子二人命中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