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第40章 服输

湛冲伸手取过支笔行了行,又抽来张纸,都准备停当,抬头看了看她,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南漪哼笑一声,随手翻开手中那本,随意找了一页,故意断开整句,取中隔断念来,“'皆令清净'……开始吧。”不过短短四个字,她念完略略有些心虚,自已都觉得有些欺负人,但是想到他提出的条件,那点子刚冒头的心虚就荡然无存了。

他提着笔微微愣了下,吊起眼睛看她,似乎没想到她也可以这样厚颜无耻。

她随意轻笑了下,一脸无辜,“你只说我出上句,可没说从哪里断句起始,实在做不来,现在认输也不迟。”

凑巧窗外飞来只雀鸟,落在枝丫上吱吱叫着。他侧目看了会,鸟儿不久又振翅飞远了,徒留微颤的空枝头。

是哪一年呢???

那应当是一个早春的清晨,他也是这般坐在窗前,孤身一人,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苦寒和孤寂,只有笔墨为伴。

他收回视线,重又行了行笔,悬笔运腕,凝神开始默书起来无有地狱、饿鬼、畜生及阿修罗,又移诸天人置于他国……

从他落笔开始,南漪就认定他不过就是为了找回面子胡乱瞎写的,可再细看,大惊失色,再反观经书,两下里反复比照,竟是一字不差!

她惊诧得目瞪口呆,他看都未看她,只自已一径不停笔,过不多时,洋洋半页已书满了。

“停停停!”

南漪慌忙叫停,抽走他的笔和纸,又在桌上反复查看,可却没发觉任何可疑之处,又见他闲适赖在圈椅里,一脸桀骜之色。

将手中这卷放回架上,她抽来法华经的另一卷,又挑了一处绕口的偈言念给他,让他接,谁知他思索片刻,竟又默上了。

她慌忙又喊停,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她偏不信邪,又换了一卷,可结果依然如是。

此时南漪脑袋嗡嗡直响,他每写一个字,那横竖撇捺仿佛都变成了银针刺在她心口上。可她不喊停,他便一直写着,从开始到现在,其间他未再开口说一个字,只是极安静地写着。

直到后来,她都懒得再与书校对。他身在红尘,专杖杀伐,六根不净,断不是能舍了爱恨嗔痴的那种人,可他此时此刻不言不语,只沉默地写着经文,周身竟有种说不出的平宁。

她想起原在《太平广记》上看到的一句,金刚怒目,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慈悲六道,佛家亦分收放施为,不想他竟也深谙其道。

待他写满一张纸她也未叫停,他扔了笔,牵起宣纸一角摆在她眼前,也不说话,轻笑着看她。

南漪心如死灰,将经卷放在那纸上压着,做最后的挣扎,“你是不是捣鬼了?用了什么手段?”

他挑眉”咦”了声,“我还以为女先生清风朗月,身正影直,想不到也是个输了不认账的赖皮性子。”

南漪叫他说得涨红了脸,疾言厉色道,“胡言!我……我只是”

“只是不信我能写出来。”

她哑口,的确,即便是现在,她也有些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

故作轻松,南漪转身将经卷放回架上,踟蹰着踱步到桌前,装模作样提起宣纸看看,一开始心思不整,想着他待会要跟自已提什么要求,可见他这会子倒安静下来,只怔怔盯着砚台不言不语。

待沉下心,才将视线真真落在这纸上,这会儿才留意到他书以飞白,满章润燥相宜,形神兼具,她虽对书法行道所知不深,可也看得出他的字不赖,于是不动声色又放下了。

本想趁他走神时遁逃,可刚转身就听他说道,“看来女先生不止熟读药典,兵法也没少看啊。”

南漪腹诽,心里也有了计较对策,转身直接呛道,“不必阴阳怪气的,愿赌服输,想让我干什么说吧,不过有言在先,违礼背教之事不干,伤天害理之事不干,无能为力之事不干。”

他起身绕到她面前,视线在她身上过了一遍,啧啧两声,叹息道,“我还没说话,你话倒挺多,这不干那不干的,你还能干什么?端茶倒水,穿衣叠被,我独独缺了你不成?”

南漪哼笑,“燕王殿下一呼百应,自然不差我一个,所以何苦与我认真计较呢,你不是一直想要返生香吗?等我回了蟒山,我收拾出来都送给你,可好?”

他不置可否,负手踱步到窗前,伸手合上了,站定了,背冲她道,“你既说返生香不过就是普通合香,我还要它做什么?你放心,我让你做的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既非大奸大恶,也不违你所能。”语毕,转过身,放肆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转,“我想作画,脱衣吧。”

第41章 交易

南漪以为自已听错了,愣愣看着他,质问道,“你作画和我衣裳有什么关系?”

他叉腰无奈看她,这人一贯的毫无情趣可言,于是直接放出惊人之语,“我作画与你衣裳无关,是与你有关,我要在你身上画。”

她僵住,下一刻就冲向门口准备逃跑,他就知道她又来这一手,先她一步堵住门,捉住她,嘲讽道,“又想跑?好啊,方才是谁说的君子一言、愿赌服输?翻脸就不认账了!”

“我又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女子。”她知道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人君子谁会跟他一样,提这种无耻下作的要求,所以耍起赖来丝毫不觉羞愧。

“如今女先生为了脱身,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泼皮无赖的招数都使上了。”

南漪任由他编排,也不还嘴,只奋力挣扎,就是不愿从他意愿,许是因为这回反抗的格外卖力,一时他竟有些无可奈何。

“你还想不想回蟒山?”

此话一出,她倏地顿住,扬起头看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何意?”

他也有些发蒙,方才只是为了治住她才掐住蟒山这一脉,此时架在这处,倒弄得自已有些进退不得,于是只得道,“我想过了,方才那赌注实在无甚意思,不如你我做笔交易。”

南漪在他身上吃了太多亏,一时不敢轻易应下,犹豫道,“你先说来我听听。”

“自现在起,两年为限,此间你听凭我差遣,不得违命,不得与我说谎,如果你都做到,两年之后,我让你回蟒山去。”

这回她长了记性,不敢轻易答应,思前想后半晌,补充道,“那我还是方才所言,凡违背礼教、伤天害理、无能为力之事,我皆不做。”

“可以。”

“等……等等!我再想想。”她低头蹙眉凝思,生怕落下什么没想到的。

她成了惊弓之鸟,蛇蛇蝎蝎的样子有些可笑。

“可想明白了?”

南漪犹疑地看着他,小声诘问道,“你是不是又打算坑害我?”

他抚额长叹,摆手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还是像之前那样,一辈子给我当个端茶递水的婢女吧。”说着就要放开她,谁知被她一把攥住袖斓,见她一副壮土断腕似的神情与他道,“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