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虽不及上京繁华,却别有一番情致,西南春景与北方截然不同,草木异生,美人含情。众人风餐露宿那么久,此时此处,开始时还各自收敛着,酒过三巡,不多时,堂中便喧腾热闹起来。
陶谷丰做了万全准备,自然使出本地所有的上佳资源,美酒佳肴,善舞美人,一应俱全。
西南女子生性豪爽开放,坦领拉的极低,行走动作间,十分勾人,这些军中糙汉素了许久,眼见此等情境如何还忍得住,这些女子皆非良家,都是陶谷丰抽选来专门伺候他们的舞姬,一开始还在堂中翩翩起舞的美人儿,也不知谁起的头,不一会儿,就一个个被那些军将拉走了。
湛冲暗自讥笑,面上却淡然如常,又见一众手下军将皆醉倒在温柔乡,他亦不去约束,治军驭下也理应秉承张弛有度,一味重控强压并非长久之计。
只是连日奔波也实在乏了,后面还有许多事在等着他部署,于是打算起身离席,一手按在桌案上,只是还未待撑起身,那手背就被一只柔白素手按住了。
第33章 周旋
湛冲抬眸,见是一白衣女子,半张脸覆着同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蛾眉淡扫,反倒愈发显得这双眼睛灵动清绝。
“殿下可是觉着这里的酒不美?”美人开口,声音也是如人一般清泠美好。
湛冲知其何意,便又回身坐稳了,轻笑道,“琼浆玉液,不过如此。”
白衣美人抬手替他斟满了酒杯,素手纤纤,拈起递与他眼前,“既然酒美,那殿下为何还要走?”
他抬手接了道,“酒虽美,却终归不及人美。”
美人闻言笑弯了眉眼,都是在风月场里走过的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已知对方的意思。
她是遂宁头名的花魁,此番得了郡守的令儿,说是邀她陪一个上京来的权贵,原以为又是个满腹油腻的色胚纨绔,不想眼前人却与她之前设想的大相径庭。
这人看年岁不过二十四五,人生的高大英挺,却没有一般武将的粗糙野蛮,反倒是面白如玉,眉目如诗,若不是他身着甲胄,刀剑悬身,她或许会以为他是书院里走出的多情才子,这种矛盾的气质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显得怪异非常,可若换到这人身上,反而平添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他还有双多情眼,对人时也常盈笑意,可她却莫名觉察出一种无形的疏离,便如常言道,无情犹似多情,最是那等万不可交心的冷清人。
妓子久惯风月,与恩客间的情意就只局在那方寸的床榻之间,倒与这人异曲同工。
白衣女子笑了笑,微微低头,抬手主动摘去了面纱,再抬头时,见那薄绸底下,果真一副花样儿娇容,又听她柔声道,“妾身鄙薄,不知是否辜负了殿下所期?”
湛冲轻笑,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些彼此距离,诚心赞道,“姑娘花容月貌,遂宁山清水秀,果真是作养人的好地方。”
想必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被人称赞貌美而不心花怒放的,尤其又是被个英俊伟岸的人上人称赞。
白衣女子娇羞莞尔,“殿下自金玉之地来,想必见到的美貌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妾怕是只能当作末流,只是殿下今到了遂宁,若是不嫌弃妾微末鄙陋,妾愿侍奉殿下前后。”
妓子多急功近利,最惯于单刀直入,哪里有功夫与你推拉周旋。
他见惯这种风月女子的嘴脸手段,若依着原来,美人儿盛情相邀,只要不犯他的忌讳,素来不愿拂其美意,可自从有了南漪,两人近来在那事上愈发顺谐,他虽不禁欲,可对鱼水之事亦不痴迷,对此等风月之事向来持不竭不入的态度,与食宿无异,于是便懒得再花多余精力应付旁人。
他拈起那女子面纱一角,抬手又挂于她耳后,笑说,“姑娘美意,某怕是要辜负了。”
白衣女子原以为这事儿已板上钉钉,不想他竟然回了她,难道这人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只是心中所想不便显露在脸上,微蹙蛾眉,美目盈盈地注视他,故意嗔怨道,“殿下龙章凤姿,正是那皎皎明月一般,妾委身风尘,自知便是与殿下垫脚提鞋都不配的。”言罢,竟哽咽轻泣起来。
若女人不哭还好些,一言不合就抹脸,最是令他厌烦,可这女子是陶谷丰送来的,直接甩脸走人只怕落了陶的面子,于是忍着厌烦,耐着性子,对她半真半假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实因这回我携一内眷同行,她脾气急躁,醋性又大,我若允了姑娘被她知晓,定又要与我闹起个没完没了,今后姑娘还可照常开张,到时只怕我的好日子可就要关张了。”
第34章 折花
且说南漪这厢,早前有人安排她落脚在一个别院里,这里草木葳蕤,亭台雅致,且院内造景与屋内陈设皆与西且弥不同,除了外院门上依然有人戍守之外,这园中倒并无人拘束她,想她自被湛冲捉来,便一直困囿于方寸局促之地,如今难得放她在这样一处地方,便多少冲淡了长久的躁郁之感。x|
因湛冲并未向陶谷丰交待南漪的身份,只吩咐让给她安排好下处,那陶谷丰跟前领得这差事的从官见南漪乃一姝色少女,想必是湛冲的姬妾,行军打仗还要带在身边,想来是个受宠的,可又见她茕茕无依,身边连个侍女随从都没有,随身的物什也极为轻简,倒有些摸不着脉了,于是索性优待了,好赖也挑不出自已行事的错处来便罢了。
又拨了两个小丫头来侍候她,南漪习惯了独处,这下反倒大大不自在起来,推拒再三还是由着她们帮自已收拾了,又带她沐浴更衣,一通忙活下来,再观天色,已是暮色四合。
遂宁因形似玉斗,地势洼坎,雨水丰沛,气候温润潮湿,一年中雨季占了半数,便是初春就已有隐隐潮热之意,因而这里的吃食常伴辛辣以除湿毒,南漪吃不惯,只捡些凉拌的素肴就着米粥潦草吃了,便让侍女撤下了席案。
饭后在园中散步消食,一方山水养一方生灵,走了会儿才发觉,这里不光造景陈设与弥国不同,便连草木花卉也多异生,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她便发现了许多原先只在书中读到,却从未亲眼见过的入药花草,于是突然生起了兴致,流连园中。
湛冲回到别院,堂前屋后寻了一圈不见她人影,也不知在何处贪玩。
从筵席上回来,一身的酒气并女人的脂粉味道,他心生厌恶,便自行去沐浴更衣,待拾掇干净出来,仍不见她回来,信步在园中搜寻,最后才在后花园看见正蹲身在一丛花草前的人儿,他抱臂斜靠在院门上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只目不转睛盯着一株暗紫色的花木,却半天一动不动,发呆似的,他等的无甚耐性,走过去,俯身一把摘了那花递到她眼前
南漪一怔,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花儿,一口气顶上来,皱眉斥道,“你折断它作甚!”
“你不是喜欢?”
“喜欢就一定要摘了?”
“我只知'花开堪折直须折'。”
南漪气结,又联想到自身境遇,眼前这人惯于强取豪夺,奉行的准绳唯有心之所欲,从不考虑他人感受,她深知自已与他格格不入,夏虫岂可语冰?于是再懒得和他争辩,叹了口气,只扔下一句”你不懂,若是真心喜欢,便是守得空枝也欢喜。”便舍了他转身走了。
南漪思及方才那花儿命短,又延伸到自已身上,只觉萧瑟惘然,一时不想面对他,便早早上了床,缠紧了被子冲里躺着假寐。
堂中一个小丫头见她早早睡下,方要熄灯,便见一个高大身影进得门来,于是连忙低头守礼退行下去了。
湛冲见她闷闷躺着,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只是他向来只重结果,不问因由,她再怨恨他也不可能让时光逆转,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听见身后动静,知道他来了,果真不久背后就烘上来一个热烫胸膛,一手扯她身上被子,又听他故意笑道,“气性就那样大,我不过摘朵花儿,也值当你为这跟我甩脸子?”
南漪一手捉住被子,另一手臂抬起阻他靠近,可又如何能与他角力,三两下便叫他抽去了被子,他一上来那股子歪缠劲儿最是令她心烦,怒目呵斥道,“快起开!恁的烦人!”
他扯去被子,见她又合衣睡下,“你都穿着衣裳睡了多久了?不难受么?还是已经习惯了?快脱了睡吧。”说着就去解她衣裙。
可再看他那动作神态,哪里是要老实睡觉的意思!
南漪一把死死攥住下裳系带不松手,他略迟疑了下,又不想再因这事伤了她,便转而朝她脖子耳根好一通亲,一手又不规矩,瓮声道,“之前在马车上你一直不让我碰,今天你总没话说了。”
南漪的脑袋左摇右摆,也甩不脱他的纠缠,怕他又要胡乱强来,急忙嚷道,“我……我癸水来了……行不得!”
第35章 春夜
他动作一滞,好似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两人挨得近,这会儿竟才闻到帐内若有似无的血腥之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