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真是,缺德啊。

可陈昭能威胁这些大臣,卢植却不能,卢植安抚丁冲:“你吃过的盐比昭侯吃过的米都多,你去得罪她干什么?陈昭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下官家里丢了钱粮啊,那官府里的贼被捉住,赃物都还要让失主去看一看,下官哪知道昭侯那般不讲道理。”丁冲委屈急了。

“昭侯从郿坞运来的粮草也是拿出去赈济百姓了,她又没有私吞。”卢植轻飘飘瞥了丁冲一眼,“自然,她就算私吞了,你能耐她如何?”

丁冲噎了一下,暗示道:“合该先将赃物归还给失主,剩余粮草再拿去赈济灾民。”

“尔等就当那些钱粮已经被西凉军糟蹋了吧。”卢植一挥衣袖,面色严肃。

丁冲巧妙道:“下官也并非心疼钱财,只是缴获董贼所得,理应交给朝廷安置。那昭侯自己扣下,实在是目中无人。”

这是很巧妙的一个挑拨方式,暗示卢植当代表朝廷向陈昭讨要钱粮。丁冲被陈昭侮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麾下可有三万精兵?”卢植安静望着丁冲。

丁冲哑口无言。

卢植疲惫道:“陈昭带来的三万精兵就驻扎在洛阳城外,青州还有十数万大军虎视眈眈。何况她乃是黄巾神女,汝莫非忘了早些年黄巾鼎盛之时的旧况了?”

“天下一十三州,八州一齐叛乱。”卢植瞳孔中倒映出一片如海潮般汹涌的土黄布巾。

卢植嘲讽道:“昔日陈昭举旗造反之时,董卓还是领兵剿贼的大汉忠臣。”

“汝等若不服气,自去找陈昭麻烦,看她敢不敢杀汝等。”

丁冲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出了太傅府邸。

“丁侍中?”一道声音唤起了丁冲,他抬头一看,随意拱手,“见过司徒。”

司徒王允,被董卓提拔上来的司徒,董卓死后本要清算他,后又查明王允在董卓作乱期间暗中庇护了不少士人,便逃过一劫。

加上先前的司徒荀爽本就是被董卓强行征辟,如今不愿再入朝为官,王允司徒的身份也就保留着。

只是因为王允是被董卓提拔,所以在三公之中地位颇为尴尬。

王允为人圆滑,虽地位尴尬,却也不急不恼,和朝中大半士人关系都不错。

“可是遇到了烦心之事,不如到老夫府上痛饮一杯?”王允热情邀请。

丁冲吃了一肚子气,王允一提他思索片刻,想到自家府邸里只怕连酒都被陈贼抢干净了,悲从心来,一口应下了王允邀请。

“那竖子就是第二个董贼……”喝醉了酒,丁冲借着酒醉向王允发泄心中悲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允听着丁冲所言,眉毛紧紧蹙起。

他这段时日也私下听到不少同僚抱怨陈昭,亦对陈昭旧日之事有所耳闻。无非就是黄巾贼出身、来路不明、性格嚣张跋扈……

可他万万没想到,连丁冲这样知情识趣、懂得审时度势的同僚,竟也被陈昭祸害。就连董卓也未曾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付朝臣。董卓虽残暴,但至少还懂得拉拢顺从之人,只对那些公然反对他的人下手。

王允不禁心头一紧,陈昭莫非真是第二个董贼?朝廷刚刚从董卓的魔爪中挣脱,难道转眼间又要落入另一个虎口之中?

81 · 第 81 章

王允心中忧虑,一夜辗转不能安眠。

次日,又设宴邀请了几个同僚,酒到酣处,纷纷大吐苦水。

“陈贼欺男霸女,将我家婢女全都抢走……”

“老夫昨日还看到那贼人麾下的昭明军当街杀人,可怜那无辜百姓,不过是饿惨了,忍不住抢了些粮食,便遭横死。”

“郿坞里那么多钱粮,都入了陈贼之手。”

更有鬓发皆白的老臣垂泪涕泣:“老夫去找她讨要道理,她非但不尊老,还……”

“还如何?”王允追问,说话的这个老者乃是朝堂上德高望重的老臣,莫非陈昭连三朝老臣都随意呵斥吗?

老者嘴唇哆嗦着,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她辱骂老夫‘老而不死是为贼’,还要送老夫去见董卓。”

王允神色大惊,抚须:“此人竟如此嚣张。”

“卢植和她沆瀣一气,陛下又信任卢植,只怕陈贼操纵朝政,比董贼更易。”

“是啊,连另立新帝的工夫都省了。”

“汉室危矣,不知何人还能救我大汉。”

王允心中越发焦虑,有对汉家天下的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不愿承认的窃喜。

在三公之中,他的处境最为尴尬。太傅卢植因救驾有功,深得天子信任,名望极高;司空杨彪家族四世为太尉,袁隗死后,杨彪便接替了士人领袖之位,权势显赫。

唯有他,原本打算对董卓忍辱负重、明奉暗抗,却未料到董卓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行动,董卓便已身亡。结果,他反倒成了董卓的党羽,百口莫辩。若非曹操为他作证,说明刺杀董卓的七星宝刀是他所赠,只怕他连三公之位都难以保全。

可位列三公,却有名无实,此事让王允一直耿耿于怀。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提高名望。

王允扫视席上众人,挺直腰背:“老夫有心除贼,诸位谁有对付陈贼的法子?”

一群人顿时不说话了。要是有法子,董卓那时候他们早就用了。

王允有一句脏话想骂。

一群猪队友。

好在从董卓那时候王允就已经习惯了同僚都是废物,他气定神闲抚摸胡须:“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想必过不了多久,陈昭小贼便会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