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深明大义。”陈昭微微一笑,“咱们陈家人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吗。”
别看陈群现在傻傻的,可提出“九品中正制”这个缺德选官制度的人能是什么蠢人呢。
陈氏没有荀彧荀攸那样的芝兰玉树,却能生生靠着谋划把一手普通的牌打成门阀的顶尖好牌。几十年乱世,魏蜀吴都是输家,门阀士族才是唯一的赢家。
陈氏对汉室并无忠诚可言,利益当前,该出手时绝不含糊。
这正是陈昭最欣赏颍川陈氏之处他们懂得审时度势,明白利害关系。若陈氏像荀彧那般,宁死也要做汉室忠臣,反倒会让陈昭头疼不已。
为了陈昭这位前途无量的陈氏女,陈氏会愿意与其他士族周旋,甚至不惜暗中使绊。
让同僚吃点苦头,利益则由陈氏独享。
士族内部若不先斗个你死我活,她这个外部势力又如何能趁机插手呢?
自然,有利有弊,她想用陈氏做刀,有好处也有坏处,用好了这把刀能帮她聚拢士族,削弱袁绍等依靠士族起家的势力,也能帮她削弱其他士族;用不好,就是再走一遍曹丕老路,为了顺利登基和士族利益交换。
她喜欢操纵双刃剑,张让和何太后都很好用,再往前,黄巾军也很好用。
昏黄烛火下,陈昭眼眸中有锋芒闪烁,桀骜不驯。
陈昭坐在案后,等着陈纪给她一句承诺。
【作者有话说】
刘备被任命为高唐县丞又升任县令
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复去官。后为高唐尉,迁为令。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瓒,瓒表为别部司马。《三国志.先主传》
刘关张身份立场太明显,吃不进嘴里,但是用过也算拥有过。有些人因为天然身份对立立场不同什么的,阿昭没办法彻底搞到,不过大部分都可以拥有体验卡短暂合作或者短暂在阿昭手下一段时间,然后再变成敌人
51 · 第 51 章
陈昭等了一会,片刻后笑了笑。
“昭并非一定只能选颍川陈氏。昭的母亲可以姓荀,也可以姓钟,若是不足让天下人信服,昭过几年年纪到了,联姻亦可。”
陈昭没有强调颍川陈氏选择坚定支持她的好处,只是告诉陈纪:我还有很多选择。
一个家族的命运只要抓住一个时机就能完全改变。
陈纪想起父亲陈寔陈太丘。陈氏能从寒门一跃成为颍川郡数一数二的士族,皆因父亲在党锢之祸中宁死不屈、泰然处之,还在禁锢期间潜心著书立说,声名远扬。
父亲确实凭借高尚品德成为贤达之士,将颍川陈氏从寒门发展为士族。但陈纪扪心自问,也明白,若没有党锢之祸,父亲的名声或许不会在士人中如此显赫。
陈纪听父亲讲过,经历党锢之祸前,父亲因为人正直,拒绝与郡中官员同流合污而遭到排挤打压。党锢之祸后,父亲依旧宽厚耿直,却没人再因此排挤他。那些曾因父亲 “不知变通” 排挤他的人,如今又因同样的原因称赞他品德高尚。
父亲一直是金子,可炼金的火却不是时时都能有。
陈纪等了数十年,儿子都已经成人了,却始终没有等到来炼他的这一把火。真金不怕火炼,不经过火练,安能知道他是不是真金呢?
从草庐外吹进来的穿堂风掀起了他鬓角的白发,陈纪今岁已经五十八岁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五十年去等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下一次机会了。
“老夫明白了。”陈纪跪坐在桌案后,许下了诺言,“某随时等待使君之书。”
“若是老夫去世,陈氏亦还有舍弟、犬子,长文虽驽钝,却比老夫敢行事,磨砺之后亦可担当起陈氏。”
考虑到自己年纪不轻,寿数也未必比得上高寿的父亲,为取信陈昭,陈纪许下了诺言,搭上了弟弟和儿子。
草庐中气氛骤然轻松。
陈昭把身前桌案一推,活泼跳起来,呲牙:“伯父该命人扫一扫屋子了,这草庐地上有碎石,硌的我小腿疼。”
这简陋草庐只起了个挡雨的作用,遮风都遮不住,风一吹,谁晓得多少沙石被卷进屋里。
陈纪闻言摇头,神色端肃:"为父守制乃身为人子之本分。孝道在心,不在虚礼,一应琐务皆须亲力而为,不可假手仆役。"
陈昭:“……”
是啊,你这么尊敬你爹,我的名字是怎么出现在你家族谱上的呢?
仿佛是察觉到了陈昭的无语,陈纪目光投向窗外,那是他父亲坟墓的方向,目露怀念道:“家君生性宽厚,不会在意些许冒犯,得知此事也只会一笑而过。”
“你既然知晓老夫冲龄时与先君执友的往事,那可知晓后来之事?”
初夏的夜风很温和,不冷也不热,陈纪站在草窗前,注视着远处埋葬着陈太丘的坟包,眼角有些发涩:
“家君既未怪我对长辈不敬,也不在意那人对他的冒犯,只一笑置之,言此事可流传下去教导后辈。”
“犬子携从子诣家君辩理,诘问老拙与舍弟孰贤。家君未责其不该攀比,而是耐心告诉他们,汝父各秉其德。”
“所以,家君若知晓多一有能后辈,高兴尚且来不及,绝不会责怪老夫替他认下这一后辈。”陈纪温和一笑。
陈昭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反正就算在意也没法从坟里跳出来打你。
“昭明日还要早行,先告辞了。”正经话说完,陈昭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这破烂草庐里四处都是蚊虫,她这一会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口了。陈纪年纪大皮厚不怕虫咬,她年纪还轻呢,蚊子最爱叮她这种鲜嫩少年的血了。
陈纪目送陈昭远去,蹒跚至新冢之侧。青草未萌,黄土犹新。老人俯身抚碑,佝偻之躯几乎委地,浑浊老目中忽现孺慕之色,恍若总角之年依偎膝下光景。
“父亲,纪不知自己今日之择会让陈家青云直上还是给陈家带来灭顶之灾……”陈纪喃喃道。
先前他有拿不准的决定便会去询问年老的父亲,如此过了五十八载。如今父亲却再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了,只能他自己做决定。
他心中是有些后悔的,他是否应当更稳重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