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兄这回埋头准备了这么久,院里书考的名次也一次好过一次,想来此回定能登科及第。”
“唉,我考了那么多年,如今已近不惑,早便不抱什么希望了,倒是傅老弟,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样,此番可是有必中的信心。”
“哪有什么信心,只不过……”傅磬话未说完,就见前头的门扇蓦然打开,从里头走出个人来。
他惊了一惊,细细一瞧才发现是住在余祐房里的那个女子,她生得瘦骨嶙峋,面容憔悴苍白,没甚血色,再加上天暗,乍一冒出来,差点让他以为见了鬼。
柳萋萋也发现自己吓着了这位傅举子,福身道歉后问道:“不知两位举子可曾看见余祐?”
“你说我们书院那位小神童?”傅磬冷哼一声,“他若不在房舍,那定是和江大才子在一块儿,晓得江大才子前途无量,也是状元爷的候选之一,怎能不提前攀附讨好。”
他阴阳怪气罢,一旁的方系舟讪讪一笑道:“姑娘莫在意,傅老弟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余祐小弟我们方才看见了,和江老弟一道往西面去了。这么晚了,也不知这两人去那里做什么。”
听得余祐与江知颐在一块儿,柳萋萋心下又顿添了几分不安,待傅磬和方系舟走后,她担忧余祐的安危,迟疑许久,到底还是裹紧棉袍离开了房舍。
冬日的夜风料峭,柳萋萋也顾不上冷,小跑着往书院西面而去。脑中乱七八糟什么场景都闪现出来,时而是江知颐举刀行凶的情景,时而是余祐惨死的模样,时而是秋画痛不欲生的样子……
余祐是秋画除了母亲外唯一的亲人,也是支撑她在沈府苦挨的希望,柳萋萋尝过太多失去至亲的滋味,她不想秋画也和她一样。
虽心下害怕得紧,但她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江知颐若真是害死赵孟垠和京中其他两位举子之人,不可能蠢到杀害与自己共住一室的余祐,这样,便是将最大的嫌疑往自己身上揽。
柳萋萋稳了稳呼吸,隐隐听见水流声,不由得慢下了步子,她穿过一片桃林,只见河道边出现了幽幽火光。
她藏在一棵枝干粗壮桃树后头,便见两个身影围着火光蹲在河岸边,盘旋在火舌的灰烬被风扬起,在空中肆意飞舞,柳萋萋这才看出,他们是在烧纸钱。
她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江知颐和余祐是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祭奠赵孟垠的。
柳萋萋心下一松,脚下跟着不注意,这桃林里坑坑洼洼,雪厚又看不清晰,她无意间后退,竟直直踩进一个大坑里。
她身子不稳,向后倒去,下意识张口喊出声之际,一只大手蓦然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腰肢被揽住,她身子一轻,眨眼的工夫竟已置身桃树之上。
虽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可柳萋萋嗅觉灵敏,偏生记住了此人身上的气味,一下就闻出了他。
那股香气独特,似山中翠竹,又如雪中青松,清冷静谧,像极了这个男人。
待在枝干上坐稳,她就听一个低低的带着轻笑的声儿在耳畔道。
“偷看,怎能这么轻易教人发现。”
他挨得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侧颊,瞬间将她的耳根染了个通红。
她何曾与旁的男人这般亲近过,柳萋萋下意识想躲开,忘了自己是在树上,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摇晃之际,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肩上,轻柔地稳住了她。
手臂的主人只虚虚揽着,并未有丝毫逾越之举,可那人身形高大,柳萋萋又格外瘦弱娇小,远远瞧着,像极了她倚靠在他胸口,两人相互依偎。
她抬眸看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但看昨日她被沈韫玉叫去盘问时,这人在屋内行动自如地搜查,便料想他或也是朝中的什么大官,便道:“官爷,您怎的在这儿?”
孟松洵看向河岸的方向,笑了笑:“和你一样,偷看。”
只是没想到,看着看着,便有一只小猫也悄无声息地窜进了桃林,还险些出了动静。
他凝视着柳萋萋,“这个时辰,姑娘跑到这儿来,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问得直接,没有一点拐弯抹角,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似能将她一眼看穿。
“我……”
柳萋萋咬了咬唇,想起自己今日在江知颐身上发现的事,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 105、番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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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她身上的疤印多得很,也不差这一道了。
秋画闻言略有些心疼地看过去,不由得红了眼睛, “好端端的,怎就教那凶手劫持了,亏得那日有二爷在,擒了凶手,不然只怕见不到姐姐了。”
柳萋萋勾了勾唇角, 没有搭话。因脖颈上的伤寻不到合适的借口,她大抵同秋画说了那日在鹿霖书院发生的事, 但一些细节,她略过没说。
秋画若是晓得那日沈韫玉欲牺牲她来抓住方系舟,只怕真的会气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何况沈韫玉命人朝她放箭之事,柳萋萋也着实说不出口。
她担心眸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苦涩会教秋画看出端倪, 忙转而问道:“最近你便这般空闲?居然还有功夫回家去, 我看姑娘整日在院里不出来,近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自然是忙着同孙嬷嬷制香, 只不过因着上回的事, 夫人最近也不愿让我陪着姑娘了, 所以我才能这般空闲。”秋画扁了扁嘴道, “姐姐不知道, 你不在那几日,武安侯府派人递了帖子来,让咱家姑娘去参加年后在武安侯府举办的品香雅集, 听闻此番受邀参加雅集的姑娘并不多, 夫人高兴得不得了, 觉得是与武安侯府的婚事有望, 便催着姑娘赶紧学制香,毕竟这骗人的事有过一回,这一回到底是要姑娘亲自来了。”
上一回在凛阳侯府,柳萋萋就觉得那位孟大奶奶许是看上了沈明曦,故而对沈明曦能去武安侯府赴宴一事并不意外。
赵氏和沈韫玉虽对她不好,可沈明曦却是个好姑娘,若能真嫁进武安侯府,柳萋萋也真心盼着她能幸福。
因上回凛阳侯府之事心生阴影,秋画不大愿意多谈此事,与柳萋萋解了脖颈上的布条,两人便坐上租来的骡车,一道离开了沈府。
沈明曦心善,见秋画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又临近年节,便允了她的假,让她回家与家人团聚,恰好柳萋萋也要出门,就选择了同行。
到了升平坊附近,柳萋萋先一步下了车。
秋画略有些不舍地留她,说让她跟着一道回去,如今举子案告破,余祐也已从鹿霖书院回来,不若去她家坐坐,虽无好的饭菜招待,但围坐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也算过个早年。
对于这个提议,柳萋萋确实是心动,但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办,再说了,若她真去了,少不了让秋画他们破费一番,他们本就不富裕,还是罢了。
柳萋萋摇了摇头,说自己还要在升平坊购置一些东西,改日再去。
见她坚持,秋画也只得作罢,说待回了府,会给她捎些她娘亲手做的饺子。
柳萋萋颔首,望着秋画的骡车远去,才敛了笑意,转而入了升平坊附近的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