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虞的眼泪砸在他心口,烫得那道疤愈发鲜红。陆君衍吻去她眼角的咸涩,突然将人压进锦被:“夫人可知,前世你替我挡箭那日...“尾音湮灭在交缠的青丝里。
窗外巡夜的私兵踏着月色经过,铠甲碰撞声惊起荷塘蛙鸣。红缨捧着醒酒汤回来时,听见屋内传来带着哭腔的娇叱:“陆君衍!你属狗的么?“
“汪。“
铜盆“咣当“砸在青石板上。四百私兵同时按住剑柄,却见他们杀伐决断的主子正披散着头发追出来:“红缨姑娘留步!劳烦再取些冰...“
晨露未晞,茜纱窗透进蟹壳青的天光。陆君衍支着肘,看怀中人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似的影。昨夜红烛燃尽的泪痕蜿蜒到枕畔,与她眼尾未干的湿意融在一处。他指尖悬在她锁骨上方半寸,描摹着那枚齿痕像在雪地里落下朱砂印。
温知虞蹙眉轻哼,往锦被里缩了缩。陆君衍呼吸骤紧,想起昨夜她哭着咬他肩头的模样。玄色中衣滑落肩头,三道抓痕在晨光里泛着血痂的暗红。
“寅时三刻了。“他贴着她耳垂轻语,满意地看着那片白玉染上霞色。温知虞睁眼的刹那,四百私兵操练时的金戈声仿佛都静了原来观音垂眸,真是这般模样。
“夫...夫君。“她揪着锦被往后缩,露出肩头斑驳的吻痕,“该给母亲敬茶了。“
陆君衍擒住她脚踝将人拖回怀里,青丝缠上鎏金帐钩:“急什么?“掌心顺着小腿往上滑,“昨日教你的四字真言,可还记得?“
温知虞踹他的力道像奶猫伸爪:“陆君衍!“镶珍珠的绣鞋踢翻了床头的合卺杯,残酒在青砖上洇出心形水渍。
正厅里,老夫人摩挲着翡翠佛珠。当陆君衍牵着步履虚浮的温知虞进来时,她腕间的佛珠突然断了满地滚动的碧玉珠子,恰似温知舒昨夜摔碎的玉如意。
“三叔三婶安好。“陆重锦躬身时,颈侧抓痕刺破脂粉。他身侧的温知舒死死盯着温知虞高领纱衣下若隐若现的红痕,护甲掐进掌心。前世那件素白中衣,今生竟绣着金线鸳鸯!
丫鬟捧来缠枝莲茶盏,温知舒突然打翻茶盘。滚烫的茶水泼向温知虞裙摆时,陆君衍广袖一卷,四百私兵的佩刀同时出鞘半寸。老夫人手中的茶盖“当啷“落地,碎成八瓣。
“二姑娘手抖得厉害。“陆君衍拈起未溅湿的茶盏,“不如请太医瞧瞧?“他含笑饮尽残茶,袖中暗镖却将温知舒的裙带钉在柱上,“毕竟陆家,最重规矩。“
温知虞适时递上锦盒:“这是西域进贡的安神香。“盒中赤金小锁扣着半截断甲正是昨夜陆重锦哄姜莺莺买的合欢散。陆重锦瞳孔骤缩,突然剧烈呛咳起来。
回廊转角,姜莺莺攥着染血的帕子。她看着陆重锦温柔拭去温知舒额角的汗,忽然想起那夜他说“莺莺最懂事“。假山石后传来私语:“听说了么?首辅夫人陪嫁的私兵,昨夜把西跨院围了三重呢...“
第62章 被咬坏了
日上三竿时,温知虞倚在临窗榻上点嫁妆单子。陆君衍握着她的脚踝涂药,白玉似的肌肤上还留着昨夜金链的勒痕:“夫人这四百私兵,倒比为夫的暗卫还凶悍。”
“不及首辅大人万一。”温知虞笔尖顿了顿,“昨夜西跨院闯进十七个探子,您的暗卫...”她突然噤声,因着陆君衍咬上她脚背的银铃,“小乖想知道为夫如何审人?”
红缨捧着冰镇酸梅汤进来时,见主子正被按在嫁妆箱上。鎏金锁扣硌着雪背,四百张地契散落满地。陆君衍衔着她耳垂轻笑:“夫人这观音面,合该配个修罗帐。”
……
老夫人板着脸训道:“温知舒,你既进了侯府的门,就该按规矩给你三婶敬茶。”
温知舒梗着脖子顶回去:“在娘家她是长姐,平辈人哪用得着敬茶?在侯府我是世子正妻,论身份比她高半头,更没道理给她端茶递水。”
这话一落地,二房陆忠昱的媳妇卢氏嗤笑一声:“照这么说,我这杯茶也不敢喝了,我们这些做婶娘的都不配让世子夫人伺候呢。”
老夫人冷笑:“我倒不知世子夫人这般金贵,这府里除了侯爷两口子,竟是谁都受不起你一杯茶了?”
陆重锦扑通跪在青砖地上:“祖母息怒!二婶小婶见谅!知舒才过门两天,许多规矩还不明白,都是孙儿没教好。”他说着连连叩头,把过错全往自个儿身上揽。
陆君衍懒得看这场闹剧,冲老夫人拱手:“母亲,我和阿虞还要进宫谢恩。”说罢拉着温知虞转身就走。
府门外早备好了朱轮华盖车,陆君衍扶着温知虞上了马车,自己翻身上马跟在车旁。温知舒盯着那两只交握的手,看着陆君衍英武挺拔的身姿与温知虞娉婷袅娜的背影,眼眶被刺得生疼。昨夜强压下的酸楚像决了堤的洪水,直往嗓子眼儿里涌。
昨儿个洞房花烛夜,她原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谁知合卺酒喝完,陆重锦东拉西扯说了半宿闲话。眼瞅着红烛都烧了大半截,她困得直打哈欠,陆重锦还在絮叨什么“江南新贡的绸缎”“今年雨水多”。
温知舒臊得耳根发烫,绞着帕子低声道:“夫君,咱们安歇吧?”
谁知陆重锦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支支吾吾道:“我...我身上不大爽利,夫人先歇着。”说着就往后退。
温知舒可不是她那个万事周全的长姐,一把拽住他袖子:“夫君是嫌弃我?”
“不是!”陆重锦扑通跪在脚踏上,捧着她手就亲,“夫人,我...我十二岁那年跟着春猎,叫野狗给咬伤了...”他眼圈通红,声音打着颤,“你若后悔,我...我愿写休书...”
温知舒脑子嗡的一声,她在后宅见多了姨娘们争宠,什么荤话没听过?当下脱口就问:“野狗咬着你那处了?”
陆重锦脸涨得发紫,恨不能抽自己嘴巴子说什么野狗!说箭伤刀伤不好么?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咬成什么样了?整个没了?还剩半拉?”温知舒急得直跺脚,“若是咬掉半个,总还能将就着用啊!”
陆重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闭着眼喊:“全坏了!”
温知舒眼前一黑,扑上去就要扯他裤腰带:“让我瞧瞧!”
“夫人!夫人使不得!”陆重锦死死攥着裤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原是为着心上人姜莺莺守着身子,哪承想新娘子这般泼辣?
两人撕扯间,温知舒哭得钗环散乱:“我去请太医!明儿就请!就是翻遍太医院也得给你治好!”
红烛燃尽时,喜床上歪着两个泪人儿。温知舒盯着帐顶的百子千孙图,听着更鼓敲过三响,满脑子都是长姐出门时与侯爷十指相扣的模样。
次日天没大亮,温知舒就顶着核桃似的肿眼泡往老夫人院里请安。刚转过游廊,正撞见陆君衍扶着温知虞上马车。晨光里那袭胭脂红遍地金褙子晃得人眼疼,车帘落下时,她分明看见陆君衍往温知虞手里塞了个手炉。
“夫人仔细脚下。”陆君衍的声音比昨夜哄她时温柔百倍。
温知舒指甲掐进掌心,昨儿她踩到裙摆险些摔倒,陆重锦扶她时说的是“夫人当心别扯坏衣裳”。正恍惚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少夫人怎的杵在这儿?”卢氏摇着团扇过来,瞥了眼远去的马车,“要我说还是大姑娘命好,侯爷这些年房里干干净净的...”
“二婶这话说的,“温知舒转身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爷们儿都爱往秦楼楚馆钻呢。”
卢氏被噎得脸色发青,正要发作,忽见陆重锦气喘吁吁追过来:“夫人怎么不等我?祖母方才问起...”话没说完就被温知舒瞪了一眼。
三人各怀心思往正院走。过月洞门时,温知舒脚下一绊,陆重锦忙伸手去扶,却被她甩开袖子:“用不着你假惺惺!”
正屋里,老夫人正在吃燕窝粥。见他们进来,眼皮都不抬:“听说昨儿夜里请了三次水?”
满屋子丫鬟婆子低头憋笑。温知舒脸上火辣辣的,昨夜她摔了三个茶盏,外头守夜的怕是当成了别的动静。正要开口,陆重锦抢着跪下:“是孙儿不当心打翻了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