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人呢？“俞锦恩的玄铁鞭卷起茶馆门帘，惊得堂内说书人摔了醒木。他赤色蟒袍扫过青玉案上温着的雪顶含翠，“敢耍老子...“
“俞公子好大火气。“温知虞的鎏金护甲叩在《漕运志》封皮，“不若用泉州港三成利做赌注？“她指尖在舆图上勾出航线，“押注我温家船队三月内返航。“
黎牧雨的玛瑙扳指突然嵌入桌案：“三成？“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蛟龙刺青，“温大小姐可知我黎家船坞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温知虞执起青玉茶盏，“就像黎公子上月输掉的'御赐'骰盅...“她忽而轻笑，“此刻正在刑部证物房落灰。“
子时的更鼓碾碎满室寂静，庞站望着俞锦恩在契书上按下的血指印，恍惚见泉州港的浪涛拍在契约朱批处。温知虞的紫貂大氅扫过满地碎瓷：“庞站，送客。“
戌时的梆子声浸透佑康茶馆的青砖墙，俞锦恩的赤色蟒袍掠过四合如意纹门槛，腰间镶嵌红宝石的短刀鞘叩在楠木立柱上：“温珣人呢？“他甩开金丝流苏帷幔，瞧见临窗而立的背影时骤然噤声。
温知虞执起鎏金鹤嘴壶斟茶，暮风卷着细雪掀动她藕荷色缂丝锦袍的衣角，银线缠枝莲纹映着琉璃宫灯流转如星。黎牧雨攥着玛瑙扳指暗忖，温家小姐转身时青丝间晃动的点翠嵌珠步摇，竟像极了泉州港新造福船的镇海铃。
“请坐。“她示意堂中央的紫檀海疆舆图，“饮过雪顶含翠，再谈国公爷放出的私盐案不迟。“
俞锦恩的玄铁鞭缠在雕栏上，惊起窗外宿鸦：“爷不耐绕弯子！“话音未落，却在望见她拈起青瓷茶盏的柔荑时滞住指尖薄茧竟与军械司新打的火铳扳机纹路如出一辙。
黎牧雨的金丝折扇挑开卷轴：“自太行关至泉州十二港...“玛瑙扇坠突然停在西南群山间，“温大小姐想往暹罗贩茶？“
“何止。“温知虞鎏金护甲划向马六甲海峡，“帝汶岛的苏木、占城的沉水，换暹罗米粮三万石。“她忽而轻笑，“恰能解陇西遭雪灾的寒门子弟饥馑。“
俞锦恩将乌木椅踹出三丈远：“温珣是要爷去做善人？“赤色蟒袍扫落案上文房四宝，玉笔山碎在青砖上犹如龙脉崩裂。
“俞二爷这把短刀...像极了前朝镇南王的开山刃。“温知虞忽然用湘妃竹笔挑起他腰间利刃，“去岁出土的兵甲册记载，此刃饮血需配五石散服用。“她指尖在刀鞘暗纹处轻叩三下，“湘潭府七月涨潮时...“
黎牧雨的折扇“啪“地合拢，恰遮住鬓角细汗：“你怎么知道托镖局运的药石被劫？“
子时的更鼓碾碎茶香，庞站捧着朱漆食盒上楼。他望着舆图上蜿蜒的航海线，恍见八岁那年缩在米仓里偷画的漕运图此刻正被温知虞染着丹蔻的指尖重点添上星罗港。
“要做就做贯通三海的漕帮。“俞锦恩突然击碎茶盏，瓷片深深嵌进房梁，“爷要暹罗公主亲自斟的龙膏酒！“
“何必舍近求远？“温知虞掷出鎏金通关符，“泉州鸿胪寺列着十二国使臣名册。“符身磨损的“御“字落在黎牧雨扇面，“黎公子上月输掉的玛瑙骰，可在倭国船坞寻对更好的？“
黎牧雨突然执起狼毫，在舆图边陲标出暗红色三角：“此处海寇老巢，需三百火铳手。“他鬓角刀疤在烛火中狰狞如蛟，“人在泉州港放出消息，叵耐各州府...“
“各州府正清查私盐。“温知虞忽而甩出青玉令牌，“五日后漕运司换防的船队，恰好要运新制的霹雳火。“令牌底部的龙纹正对俞锦恩的蟒袍，“听闻二爷幼时最爱在霹雳堂炸鱼塘？“
寅时的梆子声里，庞站将契书铺展在血玉镇纸下。俞锦恩咬着拇指按印时，恍惚见契约朱批处浮出父王临终前写的“不成器“。黎牧雨的金丝扇骨蘸着南洋朱砂画押，每一笔都似刻着六岁那年被逐出家祠时，嫡母掷来的铜香炉。
东方泛白时，温知虞披着狐裘倚在轩窗边。俞锦恩甩着玄铁鞭跨上枣红马，赤色蟒袍卷起朱雀街的残雪：“去告诉温珣！爷这番要做海里最大的蛟！“
烛影摇曳的茶室内，堪舆图在檀木案几上徐徐展开。温知虞玉指划过羊皮卷上蜿蜒的山河脉络：“诸位请看，这漠北三十六州水草丰美，既是西魏北境天然屏障，更藏着取之不尽的矿脉与盐池。“
俞锦恩懒洋洋倚着锦缎软枕，指尖拨弄着茶盏青瓷盖：“草原鞑子世代盘踞之地，你当是郊外跑马场说占就占？“话虽如此，那双桃花眼却黏在标注红砂的盐井符号上。
“表兄此言差矣。“温知虞将镇尺压在舆图东北角，“此处大莫州与东瀛州交界的三百里盐碱荒漠，正是游牧部族弃如敝履的无主之地。“
黎牧雨突然倾身，玄铁护腕撞得茶盏叮当响：“温姑娘莫要诓人，若真有盐井石炭，何须等到今日？“他粗粝指腹摩挲着舆图边角，“家父曾随佑国公戍边，怎未听闻...“
“永昌三年工部密档记载，此处地表虽荒，地下百米却有白盐层如雪。“温知虞自袖中抽出一卷泛黄文书，“黎校尉不妨瞧瞧前朝探矿使的手札。“
俞锦恩突然夺过密卷，琥珀茶汤泼湿半幅舆图也不在意：“好你个温知虞！连工部压箱底的秘档都能弄来！“他指尖颤抖着点向红砂标记，“若真能在此处开凿盐井...“
“何止盐井。“温知虞护甲轻叩石炭矿脉纹路，“此物遇火即燃，更胜木炭十倍。若能掌控此二物...“她眸光扫过二人骤然发亮的眼睛，“漠北三十六州，便是西魏最锋利的战矛。“
茶室内霎时落针可闻。黎牧雨喉结滚动着抓起冷茶一饮而尽，青瓷盏底重重磕在案几：“温姑娘需要我等如何行事？“
“我需要两位借世家公子的身份，以行商之名北上探路。“温知虞将匕首横在舆图中央，“俞三公子可还记得，上月你押送的那批辽东参货？“
俞锦恩猛地抬头：“你是说...“
第54章 分成
“商队通关文牒我已备妥，明日便以采买皮货为由出关。“温知虞自袖中取出玄铁令牌，“黎校尉戍边时应当认得此物？“
“北境巡防营的勘合令！“黎牧雨倒抽冷气，“你竟能...“
温知虞忽将匕首划破掌心，殷红血珠坠入青玉酒盏：“今日所言之事，出我口入君耳。若二位有意共谋大业...“她将酒盏推至案中，“便请立下血誓。“
俞锦恩突然放声大笑，镶金错银的短刃在掌心划出血线：“有趣！太有趣了！“他抢过酒盏仰头饮下，“我倒要看看，温大小姐如何把盐碱地变成聚宝盆！“
黎牧雨默然扯开护腕，古铜色手腕血痕蜿蜒：“丑话说前头，若被我发现是场空梦...“他阴鸷目光扫过温知虞脖颈，“便是镇远侯嫡女，我也...“
“黎校尉尽可拭目以待。“温知虞面不改色饮尽残酒，护甲在舆图上划出凌厉弧线，“三日后启程，两位只需办好三件事...“
暮色四合时，茶室仅剩袅袅沉香。俞锦恩摩挲着匕首上“镇远“二字铭文，忽地踹了脚黎牧雨：“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找尹黎卓！“
黎牧雨揉着发麻的腿肚子嘟囔：“睿王府那病秧子能顶什么用？“
“蠢材！“俞锦恩揪着他耳朵压低嗓音，“尹黎卓母亲是北翟王女，他手中握着漠北十三部的通商令！“镶玉腰带重重撞在门框，“此事若成，老子定要在老头子寿宴上摔了这破世子金印！“
两人踏着暮鼓匆匆穿过东市，黎牧雨突然拽住俞锦恩衣袖：“若尹黎卓问起消息来源...“
俞锦恩反手将密卷塞进他前襟：“就说是在翠玉阁花魁榻上捡的！“他扯开绣金衣襟露出锁骨红痕，“本公子风流债多得很，谁会疑到温家头上？“
睿王府别院灯火通明。尹黎卓裹着白狐裘倚在暖阁软榻，苍白指尖把玩着暖炉：“二位深夜造访，总不会是邀我去喝花酒吧？“
俞锦恩嬉笑着将密卷抛过去：“比花酒有趣万倍！“他故意露出腰间勘合令，“听闻表兄近日苦寻漠北商路，小弟特来献宝。“
羊皮卷在烛火下徐徐展开。尹黎卓浅灰瞳孔蓦地收缩，指尖抚过盐井标记时，暖炉金灰簌簌落在狐裘：“此图...从何而来？“
“翠玉阁新来的胡姬...“黎牧雨话未说完，喉间突然抵上冰冷匕首。
尹黎卓不知何时已逼近身前，病容映着烛火竟显出几分妖异：“我要听实话。“护甲划过黎牧雨喉结，“你们见过温知虞了？“
俞锦恩手中茶盏砰然碎裂。
“表兄说笑呢。“他强笑着去揽尹黎卓肩膀，“温大小姐何等人物，岂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