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忧解释道:“内力这玩意用了还能再生的。”
“那你也多留点。”贺兰瓷还不是很信,“伤得重不重,你让我都看过了再说……话说天下还有父母不想让子女读书的吗?”她微微惊讶。
“出去再给你看。”陆无忧笑道,“当然有,他们觉得只有手上的兵器才能杀人,不知道有人可以兵不血刃而退敌千里之外,刀枪剑戟是兵器,我手下的笔亦是……”他声音压低,“你看我不就是用一支笔,将整个上京的天都捅破了,比我直接刺杀萧怀?k都好用。”
――他已经从直呼二皇子姓名,到直呼圣上的姓名了。
越发肆无忌惮。
贺兰瓷没他心态这么好:“别说大话了,你现在还在诏狱里!万一他真的对你动了杀心怎么办!”
陆无忧道:“那倒不会,哪怕是在诏狱里偷偷杀我,成全的也是我的名声――就算没法位极人臣,我也能进个忠义节烈之臣名录之类,而毁的是他的名声……他此番会妥协,说到底也是不想他名声太难听,停修升仙楼彻查益州,估计满朝臣子现在都在赞他圣明,什么爱民如子,千古名君,堪比尧舜云云,皇帝有时候也挺好哄的,特别是好大喜功的那种。君臣博弈,就是君把臣当棋子,臣把君当傀儡,彼此都以为自己是掌棋人,大雍百年来都是如此,权柄此消彼长,细说起来还挺没意思的,都没什么新鲜的……”
领她进来的牢头,在外面小声道:“夫人,一炷香快到了。”
贺兰瓷眼见衣衫是没法再扒了,有点不甘心,刚把药瓶放下,就听见陆无忧道:“不用,我自己有。好了,别担心我了,你夫君无论如何死不了,你再瘦下去,我要是忍不住越狱了,可全完了。还有,若有人为难你,你可以先住回你爹府上,益州如此,他就算调任过去,萧南洵也没本事再害他了。”
“我知道。”贺兰瓷定了定神,“只是一点风寒,我没事,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陆无忧淡淡道:“这得先看我的处置何时下来。”
贺兰瓷也沉默了一下。
“好好活着,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你。”
“不用来看我了。”陆无忧语气很寻常道,“你能进来我猜八成是你那个表姐夫的功劳,他还嘱咐人对我好点,一次也就罢了,多来几次怕会有风险。”
贺兰瓷点点头:“那我就不来看你了。”
陆无忧动唇道:“但要想我。”
贺兰瓷继续点头:“嗯。”
陆无忧忍不住笑道:“你‘嗯’什么呢?真会想我?”
贺兰瓷无语道:“不想你我去想萧南洵吗?哦,我还确实想过……可惜当初,没有多砸两下他的脑袋。”毕竟他也不好把出城拦她这件事捅破。
陆无忧挑着眼眸道:“提他干嘛,煞风景。”
贺兰瓷积极认错:“……行,我的错。”
牢头又在催促。
贺兰瓷准备起身:“锁……”
“没事,我一会再给它锁上。”
贺兰瓷犹豫着,又看了他一眼。
陆无忧坐在地上,垂着眸子,显得格外沉寂,诏狱里紧要的犯人都是一人一间,相距甚远,他平时衣食住行都讲究,嘴也从不闲着,但现下却因为一件本与他无关的事情身陷囹圄。
虽然陆无忧说得轻巧,可在这里不见天日,不知岁月的等着,其中苦楚不用言明都能知道。
这个人还格外爱逞强。
她终于又软着腰肢,俯身靠过去――反正也一回生二回熟了――柔软的唇在陆无忧的唇上轻轻碰了碰,他警惕地按紧衣襟,贺兰瓷轻笑了声,心跳声微微加快,她按着他的肩膀,一股没来由的冲动冲破了羞耻,她试探着伸出一点舌尖,在他有些干涩的唇上润了润,甚至差点伸进去。
陆无忧的另一只手迅速箍住她的腰,呼吸也沉了几分,刚想勾住贺兰瓷的舌,理智清醒了一瞬,手渐渐又松开,听见贺兰瓷道:“亲一下而已,没想算计你。”
“……你这还不叫算计?”陆无忧低哑着声音道,“你走了,待会我怎么办?贺兰小姐,你好狠的心。”
他都没敢造次。
“呃……”贺兰瓷没考虑这个,“你忍一忍……早日出狱。”
她把斗篷又裹紧,起身出去了。
撩完就跑。
陆无忧看着那个纤细又迅速的背影,差点被她气笑了。
75. 七五章 那能怎么办呢。
第七十五章
益州一案, 从沈一光之死,到修筑堤坝钱银被贪墨,再到赈灾钱粮等零零散散其他的贪污, 规模数额之大都令人震惊,至于他们上下包庇,上敬的对象更是骇人听闻。
即日,圣上便已责令益州所有涉案官员停职押解回京审理,上到正二品的河道总督, 下到江安城□□品的经历、知事, 大大小小共计七十八名官员。
可以说,自顺帝即位以来,这样规模的案件, 几乎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益州一应事务暂交由其他不涉及此案的官员管理, 或从临近的州府调派人手, 另外朝廷也已任命了部分新的官员, 携着赈灾粮饷一并奔赴益州――值得一提的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贺兰谨即将调任益云总督,不过他在宫门口跪那一下,人又病了,一时半刻估计还不好赴任。
三司原本要开始忙着京察, 现在也全部歇了,上下都在整理益州往年的卷宗, 往来的奏疏, 每年呈报给户部的账目等等,与陆无忧所提供的证据及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人呈交的罪证一一比对。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门口,时不时都能看见探头张望的士子。
皇城门口那声势浩大的一跪,亦有无数百姓围观, 街头巷尾都是议论此事的,据闻已经有戏班着手以此事编戏本子了。
当然也有感慨的。
“果然虎父无犬女,那天我真瞅见贺兰小姐跪在雪里,瞧着都快冻成玉雕了。”
“我也看见了!可给人心疼坏了……”
“唉,陆状元人还关在牢里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陆状元为民请命,才落得入狱,这可都是天大的好人啊!圣上既已下令彻查益州,那迟早会还陆状元一个清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