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酒量一般,被同僚灌了几十杯,已经有些面色酡红。
魏二小姐觥筹交错寒暄完一圈,过来看他,醉得比林章还厉害,却还要道:“酒量不行就别喝了,还是你……”她望向不远处和自己夫君坐着的美貌少女,“旧情难忘?”
她对陆无忧死心之后,了无生趣,觉得皮囊再好的男人也不过如此,林章至少看起来老实,她外祖母又三翻四次劝她,说觉得林章是个不错的对象,就干脆这么凑合着结了――也免得拖到最后被送去和亲,她虽不是皇室女,但身份亦不远。
当然,魏蕴是不在意林章原先心有所属,反正她也不喜欢他。
林章本来就半醉,被她这一说,更是羞臊难言。
“我没有!”
魏蕴道:“来来来,去喝杯告别酒,我都忘了陆无忧了,你怎么还忘不了呢。”说完,便拖着他的胳膊朝那边走去。
贺兰瓷坐下刚吃了一会菜,陆无忧也刚喝完一壶酒,抬头就见新婚夫妻正朝着他俩走来。
魏蕴本来是扯着林章过来敬酒的,可一看见贺兰瓷呆怔,旁边陆无忧心不在焉的模样,又有点莫名火大,道:“你们不会还是之前那样吧!”
贺兰瓷回忆起他们上次在莲花潭不欢而散的场面。
她有心想解释:“上次是有所误会,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又不能说上次是在演戏,便道,“他私底下对我很好,很尊重。”
魏蕴不信,嗤笑道:“你还给他说话!”
陆无忧也没理她,他确实不喜欢这位魏二小姐,当即只举杯跟林章道:“恭喜。”
林章举杯刚想碰,魏蕴道:“你还跟他碰杯,你是不是傻,我让你过来给贺兰小姐敬酒的!你理他做什么!”
都知道魏二小姐是出了名的不给面子,且脾气大得要命――大闹自己生辰宴的事情她都做过,大闹喜宴也不稀奇。
好事者已经默默开始围观起来。
林章得过陆无忧的解释,知道是误会,但眼下谁都不好当面拆穿,不然陆无忧贺兰瓷演戏的事情暴露了,把魏蕴当猴耍,只怕她更要发作,尴尬之下,他拉着魏蕴的嫁衣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走什么!你坦荡一点!林少彦,你要是个男人,就跟陆无忧这种根本不知疼惜妻子的人一刀两断!”
魏蕴声音娇俏,但语气郎朗,格外掷地有声。
林章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无忧其实不很在意,因为魏二小姐风评不佳,这种纨绔小姐的话根本没几个人会信。
贺兰瓷扶着额,她站起身,再次解释道:“魏小姐,你误会了,你上次看到的只是我们闹着玩,我们私底下关系并不差,更何况……”她音色渐渐冷下来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
确实,虽然知情人都知道当年魏二小姐也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陆状元动过心思,还放出风声来,让其他家贵女都别肖想。
但如今双方各自婚嫁,她还主动上去找茬是有点不合适――且理由还找得这么尴尬。
谁不知道,陆状元连夫人绣的古怪荷包都照戴不误,去趟清丈都还得带着夫人一同,这么新婚燕尔黏黏糊糊,还会不疼惜妻子么……更何况那可是贺兰瓷!
众人只当看康宁侯二小姐在大闹自个婚宴,反正她爹康宁侯,和外祖母浔阳长公主也不会管――真管了也就养不成这样的性子。
唯一最尴尬的大概是新郎林章。
约莫有所预料,他爹林大人婚仪结束已经提前携夫人撤走,宴席上也多是新娘子这边的亲朋好友。
就在此时,一道清爽的少年音响起,刚才看了好一会热闹的骆辰道:“啊,他果然欺负你!我刚才问,你还不肯承认。”
……怎么还有来添乱的!
他模样打扮也很惹眼,有所耳闻的当即便道:“那好像是北狄的小王子。”
“他在跟谁说话?”
“贺兰小姐吧。”说话之人不由感慨,“真不愧是贺兰小姐啊!即便已经成婚了,裙下之臣依然不减其数,北狄小王子这才来了多久啊,就……”
魏蕴冷哼一声,干脆也不敬酒了,把杯中酒仰头喝下,道:“他何止是欺负!我觉得他根本把他妻子当仆役。”
骆辰闻声也一愣:“县主这说的是真的?”
魏蕴醉醺醺地看他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对了,你是谁啊?”
骆辰接口道:“我叫骆辰,你能不能再说说!”
林章终于顾不得羞耻和礼仪,上前一把拖拽住魏蕴,想把人拉走:“别胡说了,你喝醉了……”他转头对贺兰瓷和陆无忧道:“你们多担待,她没有恶意的……我回去一定……”
魏蕴挣脱他道:“林少彦你干嘛!我想说,你让我说……我爹都不管我!”她也伸手指着陆无忧道,“他就是个,嗝,金玉其表,败……”
贺兰瓷也忍不住抬高声音道:“魏小姐,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啊!
陆无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
似乎这片混乱中,只有他这个当事人还很平静,感觉仍然像在看戏。
他拽着她坐下来,又把茶杯递过去让她喝茶,甚至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用很低的声音对贺兰瓷道:“别动气,用不着。”
贺兰瓷也低声道:“她在骂你。”
陆无忧淡淡道:“回头写奏章骂她。”
她莫名冷静了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来之前,韶安公主得知骆辰在打探林中偶遇的女子,当即一脸八卦兮兮道:“你说的那位,我们上京都知道啊……哦,他们夫妻俩没什么感情的,都是做做样子的,此事有些隐秘……是因为那个前曹国公世子,所以她为了名声才迫不得已嫁出去的……嫁出去之前就很惨,嫁出去之后更惨了,你看她穿衣打扮就知道了,哪有官家夫人打扮成那副模样的……估计迟早要和离。”她还笑着鼓励他道,“……你要救她出水火,我支持你啊!她被礼教束缚的厉害,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很高兴的!”
骆辰本来还半信半疑。
听见这位县主新娘子的话更加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