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炸物和香精奶茶的气味应该代表着许多济平人的旧时光,和乳酸菌饮料类似。而岑樾一刻不减速,路过想象中年少青涩的周为川,去往他的肆意人生,和想象中有周为川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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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i小旅馆这种氛围??

57

临近傍晚,岑樾来到护城河边。

小电摩还剩最后一格电,骑回去应该是够了,但再往远处跑,可能就会抛锚在半路。他索性不走了,就在这里等日落。

是的,今天的济平甚至拥有了黄昏。

金光落满整座小城,旧玻璃、旧屋瓦都不再单调颓败,冬季的护城河水接近干涸,仅有的一潭浅水中,却有浮光跳跃。

是真正的黄昏。

河边没有长椅,堤坝上的护栏是石墩和链条连成的,离边缘有一段距离,岑樾坐在石墩上,面对河岸,含着棒棒糖发呆,等日落。

今天气温升了不少,晒着夕阳能感受到浅浅的暖意,同时他嗅到一种有温度的气味,令人联想到草木和泥土,或许是济平的春天来了。

面对着沉默的河流,不断有热闹的人声和车声路过身后,陌生的方言听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拗口,岑樾的思绪渐渐飘远,过去几天里遇到的人在脑海中回放。

请他吃面的出租车小哥、祝他追人成功的西饼店老板娘、妻管严罗旭,还有两个天真又勇敢的小姑娘。

人生是接二连三的奇遇,如果不下定决心出发,就会永远错过。

他一直是这样活着,依靠那些类似于烟花炸开的瞬间活着,以后也不会改变,像留在他皮肤上的文身,不会被洗掉。唯一可能改变,或者已经被改写的是:旅程结束后,他希望能回到周为川身边。

每次去墓园看望父亲,周为川都会刻意走这条路,在护城河边抽上一支烟。

十几年的习惯成型后,他也想不起最初是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里,但总之今天也没成为例外。

路人行色匆匆,河边依旧无人停留,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景色,即便日光慷慨充沛,也不足以吸引谁留下剪影。

除了……不远处那个叼着棒棒糖的小孩。

周为川并不惊讶,第一反应也不是岑樾在跟着自己。岑樾是济平的游客,他可以去任何感兴趣的地方,不需要是因为自己。

他走向那个身影,在他侧后方站定,看到他敞着外套,头发被微风拂动,腮帮子被棒棒糖顶出一个圆圆的弧度,眯着眼,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身后按下打火机的动静引得岑樾回过神来,他捏着棒棒糖棍,让糖球在嘴巴里转了个方向,回过头,刚好对上周为川点烟的瞬间。

这场偶遇也没有令他感到惊讶,他只是不舍得移开目光,并在心里将这个画面逐帧记忆,放入他的爱情电影中。

男人眉眼锋利,神情淡漠,咬着烟,不紧不慢地点燃,每个动作都不含带瘾的成分,反而似乎与烟关系疏离,有没有都无所谓。

在爱情电影里,是会让人伤心的那种男主角。

岑樾扭头看了片刻,侧过身坐,面对周为川,说:“我也想抽。”

周为川掸了掸烟灰,漂浮在半空中的目光终于聚焦。没有犹豫地,他直接将正在抽的这支烟递给了岑樾。

岑樾接过来,将唇间衔着的棒棒糖换成烟,甜换成苦,有样学样地抽了一口。

果不其然,他被呛得皱起了眉。

“什么啊……我就知道抽烟不好玩……”他像是非常嫌弃似地,头也不抬,只伸长胳膊,要把烟还给周为川。

烟燃了半截,又回到自己手中,周为川笑了一声,就着稍稍湿润的滤嘴,继续抽剩下的半支,而岑樾已经转过身面向河岸,重新含住了棒棒糖。

周为川垂眸,看着他侧脸剪影中那个圆圆的弧度,心想,苹果味的。

济平少有高耸的建筑物,落日不会被遮挡,或被折叠进城市切面。渐渐地,河岸边聚集了一些拍照的年轻人,岑樾看得入神,听到快门声,下意识摸了摸手机,想要记录。

然而一想到周为川此刻就在身后,和自己一起看,他又放下了手机。

夏天的时候,他和周为川也经常是在类似的日落时分见面,说些弯弯绕绕的话,谁也不戳破暧昧。当时的周为川纵容了他很多,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没有阻碍地靠近他。

“周为川,你这次出差期间,还能给我上课吗?”

周为川想了想:“不太能。”

“因为时间很紧张吗?”岑樾对他的工作强度倒是见怪不怪。

“嗯,我也很紧张。”

这就让岑樾感到意外了:“周老师也会因为工作紧张吗?”

“怎么不会?周老师是什么机器人吗?”周为川笑着坐到他旁边的石墩上,隔着一条短短的链条,和他并肩。

“这次出差类似于期末考试,不只我紧张,所有参与的同事都是一样,盼着交完卷,能迎来好结果和假期。”

烟早已抽完,周为川没有点燃第二支,此时捏着烟蒂,指间泛起一阵空虚的痒。他拿过岑樾手里的糖棍,一起扔到几步之外的垃圾桶里。

回来发现岑樾竟然在试图挪动那两个石墩,让它们并在一起。

会耍小聪明的年轻人也会变成盲目执著的愚公吗?周为川不禁失笑,但还是帮着一起挪,等他们再次坐下,便是真正地并肩了。

日落即将结束,天边被染成一片浓郁的橙红,岑樾望着远方打了个哈欠,身体倾斜,不知不觉歪到了周为川怀里。

“这次出差要做的导弹,是我拼模型的那个吗?”他问。

周为川抬手搂住他的肩膀:“不是那个。”

岑樾“嗯”了一声,不问了,他知道周为川不能和自己说太多。

直到天色暗下来,他们还是坐在河边,偶尔说话,大多数时间沉默,只是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各自消解这暮色片段,无论有没有人打破沉默,彼此之间都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