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经常抽烟吗?我在北京从来没见他抽过。”
这个时间客人不多,罗旭打开游戏直播,趴在柜台上看,随口答道:“不经常吧。”
“每年回来看周叔的时候会买一包,这次估计也要抽空去看一眼。”
柜台里整整齐齐摆着各式香烟,岑樾只认识最出名的几款,他若有所思:“川哥买的是哪种烟?”
“喏,就这个,最便宜的红双喜。”罗旭敲了敲玻璃板角落:“十几年前,济平人都爱抽这种烟,我们小时候瞎学抽烟,也是买的它,现在倒是没什么人买了。”
打火机就放在旁边的盒子里,上面印着各种城市的图案,岑樾找到一只北京,对罗旭说:“也给我一盒红双喜吧。”
直播到了精彩片段,罗旭一心二用,单手摸出一包烟,还不忘嘱咐他不用给钱。
抽烟伤肺,岑樾一直很抗拒这东西,未曾想过要尝试,拿到烟盒,也只是茫然地揣进口袋。
岑樾的亲生父亲就是染上和肺有关的重病,几个月之内去世了。
他那时被外公保护得很好,没见过父亲生病的样子,但他有天半夜醒来,拎着玩具熊想去找外公睡时,隔着一道门,听到了岑晓宁的哭声。
外公在叹气,说傻丫头,当初要是听我的话,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也偷偷哭了一会儿,尽管他没完全听懂妈妈和外公的对话。
然后他抱着玩具熊,回到自己的房间。
下午回到酒店,岑樾睡了个很长的午觉,脑袋昏昏沉沉,被电话吵醒时,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以为是庄亦白在确认他的存活。
甚至一开始,他都没听出周为川的声音。
“吃饭了吗?”
岑樾翻身趴在枕头上,半梦半醒:“没有……周为川不陪我,你也背叛我,我不吃了……”
庄亦白背着他和齐蔚搞在一起,什么都瞒着他,他内心不爽,有种幼稚的占有欲在作祟。
这几天他一个人跑出来,庄亦白很担心,尤其怕他这辈子第一回为情所困,不好好吃饭睡觉。他找准这一点,经常在电话里装可怜,想听庄亦白的安慰。
他随口编的话,像是在和朋友抱怨周为川不陪自己,并为此赌气不吃饭,哪能想到现在电话那头是周为川本人。
“起来吧,周为川陪你吃饭。”
“……嗯?”
听到对方噙满笑意的嗓音,岑樾终于发现不对劲,看了眼手机屏幕,瞬间睡意全无。
周为川发来的地址离酒店不远,岑樾起来洗了把脸,套上羽绒服就出门了。
进了包厢才发现,桌上还有两个小姑娘。
结合罗旭今天所说的,岑樾大概猜到她们的身份,十分自来熟地打了招呼,坐到周为川旁边的空位上。
周孟芸和发小都不过二十岁出头,这几天的奔走让她们紧绷着一根弦,见到岑樾又有些认生,只敢埋头吃饭,偶尔说几句悄悄话。
眼力如岑樾,自然也没有刻意和她们搭话。
中途,周为川出去接了通电话,走前拍拍岑樾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帮忙看着点。
起初看到桌上摆着自己爱吃的菜,岑樾以为周为川只是单纯叫他来吃饭,直到这时,看着周为川离开的背影,他恍然间意识到,原来周为川是需要他帮忙。
这个认知比前者更让他开心。
周为川等这通电话等了一天,来电人是周孟芸的母亲。
周孟芸有个弟弟,她人生的悲剧与这脱不开干系,因为在重男轻女的父母眼中,她必须攀附上有钱人家的丈夫,为自己的弟弟铺路。
曾经周为川的母亲也是这样,要还父母的债,要借钱给不争气的弟弟,仿佛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没有人为她争取过什么,而她临走前为自己争取的最后一件事,是不想被葬在济平。
半个小时的谈话以僵持告终,周为川保证自己会为周孟芸出请律师和后续念书的钱,勉强压下了女人的不满。
周孟芸最核心的诉求是打官司,离婚,远离屡次家暴的丈夫,至于继续念书,是周为川额外为她争取的。
想要离开县城,念书是唯一的法子。
回到包厢时,周孟芸和发小正凑在岑樾的手机屏幕前看一段搞笑视频,岑樾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两人笑声不断。
岑樾是很会让人开心的。
周为川想起那次,他在宴会厅带着女孩子跳华尔兹,舞步轻盈,笑容恣意,趁旋转时贴近舞伴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下一秒,那个眼神忧郁的女孩就笑了。
这间包厢当然比不上花房一样的宴会厅,简陋、窄小、光线不佳,但没有影响到岑樾施展“魔法”。
有部老动画片叫《花仙子》,研究所工会组织去特殊学校做义工时,周为川陪那里的孩子们看过几集。
片中主角的魔法道具叫做“花钥匙”,遇到困难时,只要将它对着花,不管是华丽的鲜花,还是路边的野花,都能聚集力量,帮助主角渡过难关。
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女动画片,周为川对自己有些无奈,匆匆收回思绪,走进包厢,问他们有没有吃饱。
周孟芸和发小都说吃好了,岑樾则抬起头,冲他挤了下眼睛。
晚饭后,周为川约了从临市赶来的律师。
后天他离开济平,离婚官司的一系列事情将交由律师处理,除此之外,周孟芸也要懂得如何有效保护自己。
律师公司有规定,涉及到案情的咨询洽谈,不能有无关人员在场,周为川让岑樾先回酒店,和他在路口分别。
岑樾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说,周为川今晚肯定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