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谈了一整夜。
庄亦白并不是天生胆小,而是学生时代留下了心理阴影。其他方面倒还好,初中毕业之后,他渐渐被岑樾带得开朗爱笑,唯独不愿意谈恋爱这点一直没变。
“Vivi,我比你早认识庄亦白六年,他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重要,像另一个我自己,我陪着他,保护他,都可以没有期限。”
“你们这样不清不楚挺久了,我不是想掺和,只是觉得需要有个机会,让你们好好选一下,到底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
“而且……仔细想了很久,我好像只放心你来爱他。”
说到底,在齐蔚和庄亦白之间,他还是更偏袒庄亦白的,之所以没有在最开始就撮合两人,也是更担心庄亦白受伤。
齐蔚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他一向是这样,表面阴郁,内心却温暖,庄亦白觉得他像天使,岑樾也百分之百信任他。
气氛有点太严肃了,岑樾清了清嗓子,笑道:“我说天使,我都站在你这边了,你真的可以大胆上了。”
感情没有那么多大道理可供参考,就算恋爱图鉴满满当当,在下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还是可能归零成空白。
胆小的人要从哪一刻鼓起勇气,迈开大步,勇敢的人又是否需要停下来想一想,勇敢的方向。
齐蔚带庄亦白回了初中,在他曾经因性取向而受到伤害的地方,送给他一页同学录。
因为岑樾给他讲过,初中毕业前,大家都在互相填写同学录,虽然时隔一年多,庄亦白的处境已经比霸凌刚发生时好了许多,学校也处罚了散布谣言的源头,但长久以来的孤立和疏远是没办法被轻易打破的。
很少有同学让他填同学录,他送出去的,也经常收不回来。
齐蔚心疼他那么小的年纪就要独自面对恶意,但庄亦白却摇头:“也没有,因为那时候我在琴房遇到了很好的……不对,最好的朋友。”
“他是我的宝藏。”
他接过同学录,笑得眼睛弯弯,泪光都被那份明媚盖过:“所以如果你要当我男朋友的话,只能排第二位了。”
……
岑樾当然不知道庄亦白说过这样的话,看着眼前刚刚陷入热恋的两个人,眼神仿佛都黏在一起,他笑了一声:“完了,我发现你俩都是恋爱脑,别太般配了。”
说完,他不再看两位好友,拿出随身携带的勾线笔,记录点灵感,给自己找事做。
他在酒吧的餐巾纸上画了一艘飞船和一只导弹,都是卡通版。
起因是周为川给他讲过的一则行业笑话。
有很多外行人搞不清A和B两个研究院之间的区别与联系,他们分别研究运载火箭和防御导弹,虽然都属于航天领域,但研究的内容却相差甚远。
如果不是去过周为川的单位,看过走廊两侧贴的照片,岑樾可能也会搞混。
周为川说:“据说听过这个笑话的人再也不会说A和B是一家了,因为他们一个是负责送人上天,一个人是负责送人上西天。”
也没多好笑,但可能因为是周为川讲的,岑樾当时还是趴在他胸前笑了很久。
画完放下笔,对上庄亦白和齐蔚疑惑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因为想起了这个笑话,他画的时候一直在傻笑。
好吧,他根本没资格说别人恋爱脑,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周为川。
不知不觉,岑樾在酒吧待了一整天。
傍晚,酒吧提前歇业,布置晚上的聚会。
旁边卡座的几个客人起身离开,路过吧台时,岑樾听到他们在讨论一场自由行摄影活动。
他过去拦住一问,目的地是贵州,后天就出发。
深山,苗寨,神秘的雾和风。
岑樾想去很久了。
他最近在尝试将一些独特的民族元素加入到作品中,只是还在考虑切入点,刚好,一条思路摆在了眼前。
留下活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后,岑樾回到吧台旁,问齐蔚有没有兴趣一道去,齐蔚立即转头问庄亦白。
庄亦白眨了眨眼:“不行啊,下周有演出,还要排练呢。”
齐蔚又转头看向岑樾,意思已经很明了。
岑樾喝完最后一口酒,往桌子上一趴,说:“也好,我不想给你们俩当电灯泡。”
说起来,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加入摄影团队后,岑樾提议退掉机票,坐硬卧火车去,这样能看到沿路的景色变化,但领队认为没必要。主要是到了以后要住在村寨里,不会缺少体验感,也就不必急于这路途中的一时,岑樾最终也表示赞同。
出发当天,北京天气晴朗,上一个冬日的痕迹仿佛已被春光覆盖。
等待跑道需要一段时间,岑樾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走神算了一下,那天醉酒打电话过后,自己和周为川又有整整四天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还是觉得像在冷战。
岑樾关注了研究院的公众号,从去年年底开始,公众号每天都有新推送,介绍研究团队,取得的成果等等。
因为想知道会不会有周为川,他一期不落地关注着,然而一直没等到。没想到在起飞前,他随手点开最新一期,竟在开头的团队合照上找到了周为川。
照片是夏天拍的,周为川站在最中间,身板挺拔,穿着岑樾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件深蓝色短袖,和手表、眼镜一起,组成一点也不普通的普通人周为川。
推送的文字内容,岑樾没来得及读完,也因为专业的内容他看不太懂,最后只记得几个在“科普课”中听到过的字眼。
但整篇文章的风格不枯燥,很让人印象深刻。
它把这个团队比喻成了交响乐团,领队是指挥,软件工程师是谱曲师,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