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明把拳头握得“咔擦,咔嚓”的响,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又想起早间自己对小皇帝做的事,他是理亏。宋承明一屁股坐回椅子,竟也没再有其他动作。今日没再落雪,只是风里仍夹着细碎冰晶,刮在面上,先是凉,再是疼。

何柊卿脚下不停,直进了暖烘烘的寝宫,才觉出面上的痛来。

寝宫空寂,药味儿浓郁,呼吸间还以为自己喝了一口药汁,舌根发苦。

走到小皇帝床前,瞧见王太医好似舒了口气,他拿起手绢擦汗,赶忙起身向何柊卿行礼。何柊卿挥手免了。

“说说,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落胎时用的药烈,导致气血两亏,短期内不易补足。压腹取子也让陛下的宫胞受损严重。但是胎儿月份不小,一时无法取尽血肉。”

王太医顿了顿,没接着继续下去。何柊卿落座到小皇帝床边,眼神示意王太医继续。

“陛下今日是因为异物刺激宫胞,才有如此凶险的情形。”

王太医心下以为何柊卿明白,掩去了那根戳进宫胞的玉势。

“陛下需卧床休息月余,两月内不可行房事。”

何柊卿皱眉,让人下去。

“是什么东西?给本宫瞧瞧。”

何柊卿把目光移到常春身上。

常春颤巍巍地递上一个长条木盒,里面躺了根染血的玉势。

“嘭!”

玉势滚落到地上,碎成两半。

何柊卿起身打翻了这“异物”。见到这个东西的瞬间,他气得想拔剑手仞宋承明。

“都给我下去。”

何柊卿跌坐到地上,闭眼缓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冲动。扭头再瞧小皇帝,心头是忍不住地酸涩,手脚并用地爬到人床边。动作轻柔,何柊卿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夜里小皇帝疼得睡不着,皇后攻持灯进来陪伴

小皇帝疼起来难受,半夜醒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换了好几个姿势睡都不对劲。

疼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比吃坏了肚子疼,感觉肠子都搅到了一起,呼吸间都在疼。

憋气,保持身体不动,似乎这样要好很多,可一吸气就又开始难受了。

睡不着就开始想过去的事。

那时候他还不是小皇帝,是阿微,跟在那人屁股后面的小矮子。

阿卿,阿微,多配呀。

有人笑他傻,有人骂他不要脸,可是阿卿却从没离开过自己。

他是双儿,让母亲流泪的双儿。一开始不懂得哭是什么,只会笑,乳母说自己连出生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众人视他为怪物。

说起来,自己第一次哭,是因为阿卿掉水里了。阿卿在水里沉浮,自己在岸上急得放声大哭。

其实那次,是何柊卿与人打赌,能不能让傻子微哭出来。

何柊卿淡淡地笑,嘴里却说着,“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小皇帝只晓得事后,阿卿喂给他吃甜枣,想到这里,嘴角扬起来。

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盏灯。忽近忽远,浮在夜色里。

小皇帝捂着肚子,惊恐地撑起来瞧。

周遭很静,静到听得清地龙里热气冒出来,飞雪落到窗棱上。

“微儿怎么还没睡。”

“阿卿,是你吗?”

小皇帝的目光盯上那盏灯,灯落在床边柜子上。

何柊卿远远地看着宋微,宋微摸不清人在哪里,把目光全放到那盏灯上。

“阿卿你在哪儿,我害怕。”

小皇帝说着就要下床,何柊卿柔和了声线说。

“睡吧,我在这儿的。”

“阿卿怎么也还没有休息,微儿可以和阿卿一起睡吗……”

长久的沉默,对面没有动静。小皇帝一颗心又悬起来,他觉得阿卿这是在拒绝自己。

重新卧回去,知晓了身边还有一个阿卿在,空气中似乎都不再是苦涩药味儿,呼吸都不再是孤独的,有另一个人与自己同在。

小皇帝的呼吸趋于平稳,何柊卿起身离去。

原来是夜里,宋何俩人在御书房又发生了争执。何柊卿心里带着气,和宋承明论事时难免语气不善,宋承明虽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是也受不了何柊卿那一副护短的样子。明明是他把人送到自己这儿来,自己对宋微的所作所为他都是默许了的,今日却是责备起自己来。宋承明忍不下这口气,与何柊卿扭打一番,他觉着何柊卿真是太过虚伪。

何柊卿见此,心下一惊,赶忙冷静下来。他不该如此情绪化,一把推开气头上的宋承明,自己闯进夜色里,走着走着就到了小皇帝寝宫。

此后一月里,小皇帝都没能再见着何柊卿。他暗自发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是不是自己那日太过狼狈,让阿卿对自己生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