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
可是他不敢在今天联系梁书绎,就算他觉得对方或许需要人陪,也不敢贸然靠近。
城市灯火不熄,不眠不休。祝宜清关了卧室的灯,窝在飘窗上,看着远处金融商圈的点点霓虹,点开和梁书绎的聊天界面,一整晚,一个字都没有敲出来。
……
梁书绎醒来后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他今天只排了一台手术,在下午,但早上有科室的大查房,他不能缺席。
查房结束,温主任和往常一样,一一了解了科室的科研和课题进度。
刚好来跟诊的学生也在,温主任看过报告,递给了身旁的梁书绎,“书绎,这个课题你帮忙盯着点,有需要的仪器设备,及时跟医院申请。”
“还有过几天的会议,有台手术直播,你来当我的一助。”
“好。”梁书绎点头,取下胸前口袋里夹着的笔,在记事本上添了两项。
再过两年,梁书绎要评副高,临床、论文、课题,一样都少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是每个年轻医生逃不开的考验,是必经之路,也是唯一的路,温裕华看好他,而这种看好往往表现在让他承担更多。
午休时间,梁书绎趴在桌子上休息,旁边是待整理的课题资料,凌乱无章。
不知是谁跟温主任提了一句,说梁书绎弟弟的生日就在最近几天,因此温主任中午特意抽空来了一趟,刚好看见梁书绎趴着睡觉的样子。
同事都知道,梁医生没了最疼爱的弟弟,就在他们医院里没的,牵扯到这个,连温主任都要顾虑一下。
听到脚步声,梁书绎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皱了皱眉。见来人是温主任,他忙站起身,找出压在文件底下的眼镜戴上。
“老师。”
温主任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他桌上堆满的东西,“书绎,要不你最近多休息下吧,那些学生……我找别人带。”
“不用,我状态很好,可以兼顾。”梁书绎说。
得,这是不想商量,非要扛的意思。
温主任了解他的性子,犹豫片刻,根本没继续劝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知道你能扛,但你也别太拼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会的。”
温主任不听他敷衍,目光扫过整间办公室。
前段时间刚结婚的住院医师小郑,桌上摆了盆绿植,还有家里带的水果切,特有人味儿,不像梁书绎这儿,堆满了资料,连个热水杯都没有,他对自己不上心,也没个人能管管他。
“还是找个对象好。”
温主任语重心长,对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可谓是关怀备至:“事业是要自己拼,别人分担不了,但起码有人能在生活上照顾你,陪陪你。”
眼看着就要说到介绍对象的事,温主任手机响了,有领导找。
梁书绎逃过一劫。
他取下眼镜,按了按鼻根,从抽屉里翻出一块不知道过期没有的糖,含住了。
*
祝宜清隔了好几天才敢见梁书绎。
今晚梁书绎值班,他决定先斩后奏,直接带着亲手做的饭菜去医院。
办公室没人,祝宜清拎着饭盒走进去,看到梁书绎桌上散落着没盖好笔帽的水笔、耳机线、糖纸,还有眼镜,顺手帮他理了理桌面。
他笃定梁书绎是去病房了,于是便放下饭盒,在走廊里等,一会儿踮脚看墙上贴着的科普海报,正确洗手三步法,一会儿低头数着地砖。
大概是他这样子在别人看来有些鬼鬼祟祟,没多久就被叫住了。
“你找哪位?”
祝宜清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医生,磕磕巴巴地问:“梁、梁医生在吗?”
“找梁医生啊,”那人说,“他生病了,今晚跟我换了班。”
“你是病人家属?”
“不是,我是他弟弟。”
闻言,那人脸色微变,抬眼细细打量他,显然对他的说法充满怀疑,已经将他盖上了骗子二字的戳。
称呼模糊不清所带来的歧义让祝宜清感到心虚,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不是亲弟弟,是认识的邻居……”
那人表情明显松动了些,“哦,邻居啊。”
“那你有事直接联系他吧。他病得挺重,这两天应该都来不了医院。”
“嗯,谢谢您。”
祝宜清也不敢多问关于梁书绎的事,在那位医生半信半疑的注视下,进办公室拿回饭盒,全程低着头,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一附院前面的那条路经常拥堵,许多来看病的人,因为等不到车位,选择在门口调头,另找地方停车,进进出出的车辆挤在一起,十分混乱,派交警指挥也无济于事。
若是遇到突发状况,那就更要堵个水泄不通。
有个女人坐在医院门口哭,他儿子一个月前被确诊癌症晚期,治不了,只能拖。第一期的化疗刚刚结束,三十岁出头,事业刚有些起色的青年独自离开医院,跳进了护城河。
有人说他选择了解脱,但母亲不接受,每天都来医院,想知道哪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那天在医院,她的儿子除了积极配合化疗之外,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