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曾和赖川黄泉说过,那是一个以酒名为代号的黑色团体。没有代号的底层成员对组织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的消耗品,大家相互竞争,甚至可能会只为了能获得唯一的晋升名额在任务中偷袭队友。

只有获得代号的人,才会得到更多权力、金钱和地位。

赖川黄泉转动眼珠悄悄打量对面仅剩的两人,如果她猜得没有错,这四个家伙全都是组织里的人,而且是没有代号的底层。他们相互之间压根不存在深厚的伙伴情谊,只有明面上的暂时合作和藏在海面下的暗流涌动。

赖川黄泉拧眉,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猜想。

世界各地每年发生的银行抢劫案在所有类型的刑事案件里占比都很小,但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在银行抢劫案中占比却很高。

这群劫匪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钱,而是她身旁抖成了梭子的污点证人。他们只是打算借抢银行做掩护,隐藏老人真正的死因组织要夺走老人的性命,而且是以不会让警方把死亡原因联想到他们身上的方式。

赖川黄泉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脱离警察的保护,但既然这群劫匪能有预谋地策划出这起抢劫案,自然也能利用老人的软肋逼他暂时甩开警察来此赴约。

事实也正如赖川黄泉猜想那般。

行李袋才只刚被大捆现金塞满三分之二,其中一个歹徒突然发作,转过头来冲着他们咆哮:“你在做什么!”

愤怒的吼叫声吓得在场所有人皆是一颤,只有赖川黄泉蜷缩在角落,冷静地看着男人,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歹徒上前几步,一把揪起已经像小鸡仔般抖个不停的老人,面目狰狞道:“你这家伙!居然敢背着我们搞小动作!”

老人被揪着衣领一把提起,他脸上血色全无,嘴唇泛白,惧怕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不!我没有!我、我什么都没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歹徒的真实目的本来就是取老人性命,又怎会听他辩解。只见歹徒恶狠狠推了老人一把,用霰.弹.枪抵住他的头。手指微动,他就要扣下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警笛声骤响。

“该死!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这一刻,歹徒终于显露出慌乱的情绪,他手指搭在扳机上,却面露犹豫,久久没有扣动。

如果被捕,组织绝对不会来捞他他们这些底层根本不了解组织的内部运转情况,甚至连干部都没见过几个,就算被捕也不会对组织构成威胁。

杀了老人只会让他在法庭上被判得更重。

但如果能够顺利逃走,他会因为没能除掉老人而被组织视为废物,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组织可从来不在意被他们舍弃的棋子的死活。

没有信仰之人在做出选择时都是优先利己。

歹徒指向老人的枪管开始微微颤动。他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在此刻杀掉老人,也不知道最优选择到底是什么。

但另一名劫匪显然不如他冷静会分析。只见那人抬枪指向为他们装钱的女人:“是不是你按的警报器!”

突然被极具杀伤性的武器瞄准,唯一没被束缚住手脚的女银行员工抖个不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不是我!我没有报警!”

但枪口还是指向了她。

“求你了,不要杀我,我还有个三岁的儿子,他需要我!”

她滑跪在地板上,哭着不停磕头哀求。

歹徒咧嘴露出个残忍的笑。

手指压向扳机,子弹即将穿膛而出。

“全都不许动!!”

赖川黄泉挣开绑住手腕的束缚,向离她最近的用枪指向老人的歹徒扑了过去。

她一把夺过被定住动作的劫匪手里的霰.弹.枪,用枪管朝着他的头就是狠狠一下。金属与头骨碰撞发出脆响,赖川黄泉抬腿往歹徒腹部上狠狠补了一脚。

歹徒弓着身体像只煮熟的大虾,他维持着被踢飞的动作定在了半空。

五秒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赖川黄泉不敢犹豫。她扭头用枪托狠狠撞在另一名劫匪脸上,随即调转枪头,把霰.弹.枪像棒球棍般挥舞起来,朝着他的头就是一闷棍。

倒计时结束,尚存的两名劫匪在空中划出两道带血的抛物线,随即在地上滚动几圈,像两块死肉般彻底没了动静。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违背常理,所有人瞪大眼睛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唯有一名肩膀手上的安保人员在错愕几秒后迅速回神,高呼着唯一没被绑住的银行女职员的名字,拜托她自己他松绑。女人哭得妆都晕作一团,她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连滚带爬地靠过去为男人松绑。而后两人站起身,为更多人松绑。

银行很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这场对他们而言算得上惊天灾变的遭遇吓白了脸。

银行又很吵,窸窸窣窣解绳索的声音响个不停。

赖川黄泉握着枪托站在正中央,脸上还沾着几点未干的鲜血。她一双杏眼像小鹿般灵动,却蓄着委屈和不知所措。

她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渍,小声道:“管理员,我不是故意的。”

管理员叹息一声,出言安抚:「你做的很好,你救了至少两条人命。」

赖川黄泉低下头,茫然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但我暴露了。”

在随时会被调取的、无法更改也无从辩解的监控摄像头里暴露了技能,也在跟踪多日的红发黄泉面前暴露自己。而且这次过后,她大概会引起那个组织的注意。她一旦被那个组织划入正义的阵营,势必会给她的“前男友”诸伏景光带来巨大的麻烦。

「无碍,我会想办法的。」

赖川黄泉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酸酸的:“管理员,你对我真好。”

管理员没有回答。

所有人都已经被松绑,有人坐在地上为劫后余生哭泣,有人蜷缩成一团还没从死亡的阴影中缓过神。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老人脚步蹒跚,轻一脚重一脚地向赖川黄泉靠近。

赖川黄泉扭头看向老人,她一双天蓝色琉璃般透亮的眸子茫然又无措。

她问:“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