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破奴的风衣翻飞如鸦,钟艾的下一声惊呼卡在喉间,失重感不过转瞬,落地时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鼻尖蹭过他黑色衬衫后的肌肉,落地声惊起林间寒鸦。

楚塬一脸懵的看着从自己眼前腾空而起又瞬间降落的身影,掐了掐自己的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楚塬在墙内瞠目结舌。他胡乱揉着蓬松的卷发,深灰色卫衣在青砖上蹭出道白痕:“你们武侠片拍吊威亚好歹给个提示啊!“回应他的只有山风掠过银杏的沙沙声,金黄的落叶擦过他沮丧的眉梢。

“喂!我怎么过去!”楚塬见没回应,撸起袖子朝后门喊,这青虚观的墙修的不是一般的高,如果是一米多的墙他翻过去无所谓,但眼前这个将近三米的墙,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随你。”破奴冷冷的声音从木门缝隙中传来、

“楚塬,你原地等我们。”钟艾一边嘱咐楚塬,一边拍了拍还揽着自己的手。

楚塬闻言,一脸失落,索性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后门外,一棵有百年的银杏伫立在洞口,它虬结的根系如巨蟒破土,但是现在才八月底,本该青翠的扇形叶片却全都黄了,在阴风中簌簌作响。

但更震惊的是,钟艾看到了阳光穿过鬼影时泛起诡异的虹彩眼前有十几只游魂正机械地绕树蹒跚打圈。

有断颈男人怀抱着虚无,每走三步便有黑血从腔子里汩汩涌出;也有满身是鲜血的青年,白骨森森的手掌始终伸向树根处……

“百鬼夜行?”钟艾再次拢了拢身上那件薄夹克,喉头发紧,下意识攥住破奴的袖子。

破奴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十几只鬼,如果没猜错,全都是金家父母协同这个道士害死的怨灵。

“唉,现在我无法变成鬼,不知道怎么把他们带到地府。”破奴难得有头疼的时候。

“你和地府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吗?”钟艾从兜里拿出手机晃了晃,天真的问。

她实在是好奇这些鬼,拉着破奴朝银杏树走去,几乎所有鬼都处在混沌之中,他们面容呆滞,只一个劲围着银杏树转,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阴阳有别。”破奴任由钟艾拉着,用四个字就回复了上一个问题,但钟艾一向比较乐观,所以也没露出苦相。

她看着眼前一群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越是觉得蹊跷她靠的越近,最后,几乎他们都可以和鬼贴脸了。

“破奴,你看这个是道士,怎么……这个也是道士?”钟艾伸手点出两只鬼,其中一只是个穿藏青道袍的瘦削男人,应该就是警察所说的那个猝死的胜川道长了,而另一只鬼有些微胖,身上的外套被扒掉,只有裤子是道士服,上身是正常的薄秋衣,所以混在其他人里,一时很难察觉。

破奴凝神一看,果真如此,他刚想伸手用符把这两只单独提出来看,忽然,那个藏青色道袍的鬼魂转过头,浑浊的眼球竟闪过一丝清明,他青紫的指甲已暴涨三寸,裹挟着腥风直取钟艾的咽喉。

破奴旋身将钟艾护在身后,那鬼魂看抓到的是破奴的衣服,瞬时绕过破奴,又抓向钟艾。

钟艾明显感受到一种千年寒铁才有的冷意,堪堪一低头,才躲过一击。

破奴见对方露出破绽,凭空捏了一道符发出,那鬼被数百道红色符咒缠绕,定在原地不敢乱动,但眼神却十分骇人,他苍白的脸死死盯着钟艾和破奴,完全是在看仇人。

破奴震惊的看向那鬼,凡人身死灵魂早已归于混沌,除非是有执念怨念的鬼,才会有一些记忆,但即便如此,他们想要自如的用魂体攻击他人,根本办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想复仇的鬼魂只能靠缠着吓唬别人来达到目的的原因,可他看眼前这个胜川道长,完全是个记忆全有,行动自如的鬼魂。

“你就是那个邪道?”钟艾看他被制服,才从破奴身后探出身子问。

“邪道?哈哈哈哈……”胜川不知被哪个字戳中了笑点,忽然仰天狂笑了起来,声音十分尖利。

破奴为以防万一,手上又捏了几道符,把银杏树周围的鬼魂也封了起来。

“你是人修?”破奴走到符咒圈外,冷冷问道。

那鬼的笑声瞬间停止,神色变得严肃:“是你杀了我?”

第61章 洞中

第六十一章

“是又如何?”破奴衣袂猎猎作响,他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琥珀色瞳孔映出对方血红的眼珠那对眼珠正以违背常理的速度顺时针旋转。

他们眼前,银杏枯叶在符咒激荡的气流中狂舞,每一片都镀着诡异的红色。胜川道长的道袍如蝶翻飞,露出脖颈处密密麻麻的朱砂刺符那些本该镇压邪祟的符文,此刻正渗出黑血。

钟艾见情况稳定,和破奴并肩而立,只一味的把衣服拢紧,发现呼出的白雾里飘着冰碴知道的是说她来了青冥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到了北极。

“哈哈哈哈我能如何,我能如何……你知不知道,只要再过10年,我就能成仙了!”胜川忽地冲向符咒圈,却被瞬间弹开。

他的身体被砸在地上,又像弹簧玩具一般瞬间直立起来。

“成仙?你还想成仙?”少女清脆的声音惊飞了树梢寒鸦,“您这副尊容倒是适合去奈何桥当个摆渡人。“她说话时呵出的热气在睫毛结霜,听到这话不禁冷笑,杀人如麻,助纣为虐,最后说自己要成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懂什么,你只不过是个小毛孩。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自己的命数,死在我的咒术之下,也只能怪老天有意绝他,命该如此!”话音未落,符咒圈迸发的金光将他击飞。他这次生生撞断三根银杏枝杈才落地,断口处涌出的树浆竟是墨黑色。

钟艾感受到他对自己有种明显的敌意,这种敌意比对他的仇人还更甚。

钟艾不解,皱起眉头盯着他,没想到胜川的目光一丝也没分给破奴,也直勾勾盯着钟艾。“我修行五十年,也见过不少妖与鬼,你这样的傻子更是不少,愚蠢的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信命就算了,还自命不凡,不知天高地厚。”

钟艾闻言一时怒上心头,瞪大杏眼。

但马上,她想到了反击:“你既然这么信命,你死在昨天,不也是老天有意绝你,怎么不说你也是命该如此?现在这么生气做什么?”说完挑了挑眉,破奴本来神情严肃,听了这句话也不免被钟艾调皮的表情逗笑。

“我的确命该如此,我认命,但你们怎么没想想,老天没让我身归混沌,是不是别有用意呢?”破奴忽然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他瞬间瞳孔骤缩那些溅落的黑血正沿着特定轨迹流淌,分明是失传已久的“血煞阵“。

破奴伸手拉住钟艾的胳膊,一瞬间后退了几百米,下一秒,破奴的咒法全部失效,胜川青紫色的手指成爪,朝钟艾二人袭来。

破奴手中幻化出他的剑,挡住了第一下,他的咒虽然因为他不是魂体受了很大的影响,但威力对普通修行者仍绰绰有余,但眼前这道士必然是个天资卓越的修道者,用人身修行了短短50年,就能与他的咒法对打。

如果这份天资用在正路上,不到百年,得道不是梦。

破奴一边感叹,一边抵挡对方对钟艾的袭击,钟艾见状,独自又朝后跑了几百米。

楚塬在门里,趴在门缝上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破奴手中拿着一把剑乱挥,钟艾奋力跑到了破奴身后几百米的地方,惊恐看着什么。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但实在看不到他们面前有什么,如果实在有什么诡异的,那就是那棵银杏树,怎么不到十月树叶枯黄了?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带起地上的砂砾尘土,那砂砾好似有了自己的想法,居然自动围城了一圈,把破奴围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