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未如此说过,尽管一向对此表现得无比从容,但绮罗对这样的自己,是心怀羞耻的。

一方面是理所应当的未来死在了她的手中的无力感,另一方面是对轻言放弃的自己感到失望。哪怕现在再次尝试做起了那些自我挽留似的、如同过去所做的魔术师似的事情,她仍感到羞耻。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无谓的。

她注视着自己,满眼却只有无能的绮罗、可笑的绮罗、轻言放弃的绮罗、狼狈不堪的绮罗。将这一切拼凑起来,便就是真正的她了。

多么丑陋啊。

于是,绮罗藏起了自己。

实不相瞒,她时常也会觉得很可笑。明明她一边怨恨着中也没有对她说出他的小小职业秘密,一边又细心地藏起了关于自己的过去,堂而皇之地认为这么做其实也没有错。当然,总有那么许多个刹那,她为自己的隐瞒感到不齿,但又总是轻易地原谅了自己,把所有的行为和谎言都贴上合理的标签。

仔细想想,比起宽恕他人,人类确实是更擅长于自我原谅呢。

“这样的我,实在太不堪、太可笑了。我……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不想,让你看到。”

绮罗将身子蜷得更紧,她想她现在一定像极了团在叶片上的毛虫,就连丑陋的姿态也是如出一辙。她猛喘了几口气,沙哑的呼吸带着刺痛感。

既然已经自我剖白到了这种程度,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无所不能”了,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出口了。

她在臂弯间蹭了蹭眼角,又是深呼吸了几口气,感觉快要歇斯底里了,只能勉强保证着自己的言语不要崩溃。

“中也,你比我勇敢多了。说真的,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大概……哦不,应该说是肯定我肯定是不敢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坦白出来的。哪怕是讲一百个谎言,我一定会继续隐瞒下去。”

即使无意中撞见mafia小头头的身份是未曾想到的意外,他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告诉了自己一切,甚至是与之相关的更多的事情,他也全部说了。

他是否想过坦白后的结果呢?是否早就做好了可能会失去一切的准备?那时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所有问题,绮罗当然是回答不上来的,因为她从来都只是在自我隐藏罢了,未曾料想过谎言之外的其他选项。

越想越觉得耻辱,绮罗恨不得把自己缩得更渺小才好,可惜此刻已经没有了蜷缩的余地。她的四肢几乎都快要折起来了,骨头与肌肉都扯得生疼,沉闷的空气让她意识恍惚。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身旁多出了一丝温暖的感觉。她抬起头,悄悄向旁边望了一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也坐到了她的旁边,仿佛悄无声息般。他并没有给予一如既往的拥抱,只是坐着而已,与她肩抵着肩,简单到了极点的动作而已,大概都不能被称作是亲昵。

绮罗莫名的好想靠在他的身上,就像平时常做的那样,却无法鼓起勇气这么做,只好往旁边挪了挪,与他隔出小小的、然而存在感强烈的距离。这样当然不会让绮罗更自在,反而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仿佛将要腐烂发酵。

可中也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不动神色地侧了侧身子。小小的距离瞬间消失无踪,他们的肩膀又贴回到了一起。

“讲完了?”

歪过头,中也询问道,得到的回答的是一声闷闷的“嗯”。

“我的故事到此为止了。”她恹恹说着,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果你想笑的话或者想骂我的话,现在可以开始了。”

“我没想笑你,当然也不会骂你。我只是想发表一些评论而已。”

中也说着,摘下帽子,在手中转了两圈。帽檐卷起细微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差点将他的小声嘟哝吹走了。

“倒是你,别因为我的评价而骂我啊……”

“我现在可没有指责你的立场。”

“那我就放心地说了。”中也笑着戴好帽子,“魔术师什么的,不是很酷吗?所以你也很酷。”

绮罗的嘴角耷拉下去了,差点就想指责中也了,幸好及时想起了刚才说出口的话,于是指责变成了有气无力的一句:“首先,能力很弱的魔术师一点也不酷;其次,自我放弃的家伙已经不能算是魔术师了。”

“只有你自己在这么想吧?”

毫不意外地,被中也这么质疑了。

“是事实。”绮罗依旧坚持着。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觉得很酷。”

中也拧着脑袋,姿态仿佛不讲理的家伙一般,就连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容置喙当然了,一定是任性的不容置喙,而不是什么有理有据的不容置喙。

“总之,感觉很像那个人。”

“……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兜兜转转马上又要到新一年的4月29日了,因为实在很想开新坑所以决定抛弃惰性速速更新quq

??71 ? 平等地位

◎这下,我们就扯平啦◎

“那……个……人……”

绮罗磨磨蹭蹭地重复着中也说出的这个词, 话音被扯得长长的,满心都是困惑。她忍不住偷瞄了瞄中也,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探出些什么来, 可看到的依旧是那副平常的淡淡神情,窥探不到太多的端倪。

好好的中也,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含含糊糊的谜语人呢?

绮罗略带几分怨念地这么想着, 过于旺盛的想象力已然在脑海中不知不觉间勾勒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尽管谜语人中也先生只是说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 她却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直觉, 觉得中也所说的那个人,一定是……

……一定是,他的前女友吧!

前女友这个可能性一跳入脑海之中, 绮罗糟糕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忍不住撇了撇嘴, 感觉整个人都变成了酸唧唧的一团浆糊。她不太自然地抬起手, 掌心贴在耳廓上,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此刻的表情完全挡住似的。

很显然, 绮罗的逃避行为又上线了。

对于中也先生过去的情史,其实绮罗还是很了解的很了解中也是一个恋爱经历寡淡、并不存在所谓“前女友”的家伙。

可就算如此,她的想象力还是自顾自地勾勒出了一个前女友的形象,还像模像样的, 差点都快把他们之间的恋爱过往都脑补出来了。

尽管充斥在脑海中的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绮罗却是越想越起劲了。酸唧唧的浆糊已然扭曲成了酸唧唧的尖刺, 扎得绮罗浑身不适。她努了努嘴,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恨不得把自己蜷缩得更紧才好。可中也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怪异气氛似的, 反倒笑嘻嘻地搂住了她, 温暖的大手揉搓着她的脑袋, 总感觉头发都快要被他揉得打结了。绮罗愤愤别开脑袋,试图逃离中也的魔爪。可是下一秒,她还是回到了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