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轻声道:“晨莲, 我荷包中?的碎银是你放的吗?”
晨莲惊讶了一声,头?探了过来?,摇头?:“不是奴放的,可能是小姐上次......然后忘记了,只是些碎银。”
姜婳眼眸在碎银上停了一瞬,随后下了马车。
路过那个小姑娘时,小姑娘的声音轻如蚊鸣:“小姐,需要花吗?今日刚摘的那种。”
大街吵闹,若不是姜婳一直注意着小姑娘,这般小的声音她定是听不清小姑娘说了什么的。她未同旁人一般走过去,而是温声道:“如何卖?”
小姑娘捏着篮子的手都?紧了一瞬,她看着面前?小姐华贵的衣裙,小声道:“一个铜钱一株,若是小姐要的多些,可以、可以再便宜些。”
姜婳蹲下身,挑了几朵,随后望向对面忐忑的小姑娘:“家中?是有人生病了吗?”
一句话让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小姑娘立刻慌张了起?来?,她摇着头?:“是我娘病了,我没病,这些花都?是我早上走到城外?摘回来?的,也没有病。”
小姑娘垂着眸,姜婳望了许久,随后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她从?荷包中?拿出一块碎银,温柔握着小姑娘的手,将碎银放入小姑娘的手中?:“这些花看着好新鲜,城中?好难见到,这些都?给我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瞬,但是还是握紧了手中?的碎银。
她娘亲重病在床,需要银钱去看病。上次大夫说她娘亲要用好些药,可能、可能有了这块银子就够了吧。
她望向身前?这位温柔好看的小姐,轻声道:“多谢小姐,我日后也会在酒楼前?卖花。小姐日后来?,我给小姐最新鲜的花。”
姜婳温柔一笑,没有推辞。
看着小姑娘走了,她提起?地?上的一篮花,轻轻地?嗅了一下。待到感觉到什么的时候,她抬眸向着远处的马车望去。
车帘被人从?里?面轻轻放下,他有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有一道褐色的疤。怔然之中?,她望见了那人的半张脸。
......是于陈。
不过三月,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模样,开始有了青年的影子。那未被车帘遮住的半张脸,露出淡薄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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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轻声‘吁’了一声,马儿开始迈步,马车从?她身前?悠悠驶过。
姜婳几乎一瞬红了眸,她望着马车驶离的方向,在大街上直接落下了泪。手中?的一篮花摔到了地?上,有些花碎开了花瓣,散落一地?。
周围的人依旧很热闹,没有人注意到这树后偏僻的一角。
晨莲收起?衣裙,蹲下身,将花一株一株收入篮中?,她没有问姜婳为什么,只是轻声道:“小姐,我们回府了。”
姜婳眼眸怔了一瞬,她明明记得,上一世橘糖同她言,于陈是于家满门被灭之后的第?五年入长安的,可如今不过三月。
......她不想于陈再走上同前?世一样的路,成为一个人人辱|骂的奸臣。可是她又知道这是她所不能改变的轨迹。
从?于大人‘自缢’于牢中?那一刻开始,于陈就不得不走上这样一条路。
他要追求真相,为于大人平反冤屈。
可......哪里?有什么真相?一瞬间?,姜婳脑中?突然一条线串联起?来?了。她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怔然了许久。
她从?前?始终不明白,为何于陈这般真诚热烈的少?年,最后会变为后世最大的奸臣。可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因?为相较于做一名忠臣,成为一名奸臣向上爬,比循规蹈矩要容易得多。
于陈等不及。
他献祭了自己曾经的理想与道义,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与良心,去追寻一个真相,想为‘枉死?’的父亲平反。
可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是于父不是枉死?。
而上一世橘糖口中?的陈于是自缢于大牢的。
有什么东西像是种子发芽一样在姜婳心中?破土而出,她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是西边。从?前?在江南未想清楚的事情,这一刻在长安热闹的大街之上,掀开了帷幕。
她好像终于知晓,上一世‘陈于’为何自缢了。
那个真诚热烈的少?年亲自背叛和埋葬了自己,最后却发现?从?始至终所追求的道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所敬爱的父亲,的确染了灾银那趟肮脏的水。
晨莲抱着一篮子花,便是连落在地?上的花瓣,她都?一并拾起?来?了。看着小姐的举动,她也望向那个方向。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笑盈盈道:“奴回去翻翻书,看这里?面哪些花可以入膳食。前?些天橘糖给奴的食谱中?有一道鲜花饼,这两日若是在府中?,奴可以试一试。”
她杀过好多人,但是做菜,也是头?几遭。
其实也没有很有意思,但是如果是做给小姐的,突然又有了点意思。晨莲对着姜婳眨了眨眼:“小姐,我们回府吧。”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大街依旧热闹,姜婳却手脚冰寒。
提前?了。
为什么提前?了。
于陈已经入了长安,他的下一步是什么,她能在他犯下错误之前?同他讲述真相吗?她又要如何同于陈讲述‘上一世’的真相。
她空口无凭,‘污蔑’是于陈自小敬爱的父亲,于陈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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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如何向于陈谈起?‘上一世’。
一个个问题萦绕着姜婳,她呼吸陡然止住了几瞬。她望着晨莲手中?那篮花,呼吸都?轻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