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欲晚沉默许久,还是轻声道了?一个‘好’。他转过身,轻着步子走了?出去。少女侧身所看不?见的身影里,青年浑身萧瑟地垂着眸。

待到门被轻声关上后,姜婳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她眼中似乎也下了?一场雪,只是雪化了?,化成?了?温热的泪,她轻声哽咽了?许久。她并不?知道是为何,可能?是因为青年泛红的眸,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句揭开她所有伪装的‘小婳,同我?回家好不?好。’

她哽咽着,许久也未停下来。

心中那片雪,化了?化,化了?化,却还是轻柔冰凉的一片。

*

莫怀在门外听见了?一切。

他望着前方的公子,犹豫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反倒是青年先说?了?话?,他垂着眸,声音很淡:“莫怀,吩咐下去,将商阳的势力?都撤回长安。”

“所有势力?吗?”莫怀眉心微蹙,难得反驳了?一句:“有了?账本?,再有一月,我?们便能?查出”

青年平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所有。”

莫怀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当年公子的父亲谢大人被陷害贪污,于闹市斩首,夫人自?缢,全族流放,家破人亡。

其背后有一条完整的关系链,追查到最后,线索断在商阳。

公子这些年培养出的大部分势力?,在几月前全部都调去了?商阳,就是为了?尽快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本?账本?只是经过他手,他并没有看见账本?中的内容。只是负责账本?的暗卫暗中同他言,再需要一月,依靠账本?就能?寻出当年的叛徒了?。

可......今日?公子同他言,要将商阳的人全都撤回来。

因为什?么?,莫怀虽心知肚明,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一两?句。这些年公子都在为了?这件事忧心,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线索,怎可如何草率。

似乎不?用回头,谢欲晚都知晓莫怀的反应。

他没有同莫怀言很多东西,只是平静道:“那方账本?是她给我?的。”

这里的‘她’是谁,两?人都无需点明。莫怀一怔,却又用担忧的眸光望向身前的人。这般拙劣的谎话?,公子便是能?骗过他,能?骗过自?己吗?

即便没有那方账本?,他们的人也会在商阳一带寻线索。

一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二是为了?不?让天子忌惮。即便公子同天子少年情谊,互为知己,但那毕竟是至高皇权,如何容得一点侵犯。公子此时将所有势力?调回长安,那些人必然会听到风吹草动。

这般,公子前几个月告假,不?参与朝中事务,避开阴家贪污一案,便成?了?无用功。

莫怀知晓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

隔日?,他就听见了?在废宫中照顾太?子的那个老太?监暴毙而亡的消息。那老太?监,从前是阴皇后身边的人,后来阴皇后难产而死,老太?监就到了?东宫照料太?子。

太?子是他一手照料大的,这话?都不?过分。

前些日?子太?子被废,老太?监是明面上唯一一个同太?子一起留在废宫的人。

如今......老太?监死了?。

莫怀心中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远处在一颗梧桐树旁的公子。

随后,他就发现,公子也同这世间的庸俗的男女一般,将手中的红布条系在了?梧桐树的枝丫上。只是旁人想系得越高越好,公子却只是系在了?矮矮的一处。

他几乎不?用想,便知道公子写的什?么?。

公子不?信神佛,自?小便不?信,莫怀从未想过,有一日?公子会因为爱慕一人做这般的事情。他向着公子走过去,准备汇报下面传上来的情报。

还未走到时,他便看见了?梧桐树上飘扬的红布条。公子的字很好认,他看见上面的字时,怔了?一瞬。

红布条悠悠在风中飘着,属于谢欲晚的那一方上写着“愿姜婳一生喜乐安康。”

莫怀望着远处的公子,昨夜屋内的灯燃了?一夜,他并不?知道公子做了?怎样的决定。只是他知晓,从那东宫的老太?监死的那一刻,这长安城的天便该变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司家,至此之后,都再无暇顾及姜三小姐了?。

他随着公子一同下山了?,听晨莲说?,姜三小姐要待到明日?才回姜府。他望向一旁的公子,轻声道:“公子,不?再住上一夜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其实?想问的是,不?同姜三小姐一同回去吗。

可手执诗书的青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眸中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莫怀还未说?什?么?,车窗外突然传来了?苍老的一声:“施主留步。”

是住持的声音。

谢欲晚放下手中的诗文,下了?马车。他望着对面的住持,不?知为何,住持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施主可否同老衲到后山竹林中一叙?”

他没有拒绝,淡声道:“住持请。”

两?人步行到了?后山那片竹林,一夜之间,葱郁的竹林满是枯黄的叶,地上上已经成?为了?枯黄的一片。

前日?谢欲晚在竹林中挖过酒,那时竹林还是葱郁的一片。

他望向住持:“是生了?蝗灾吗?”

这般景象,他只在六岁那年流放的路中见过。

住持摇了?摇头,手不?住地拨着木珠:“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因果。这竹林的因和果,在它?还未生长之时便被决定了?。昨日?的葱郁,今日?的枯黄,只在一念之间。”

住持眸中满是不?忍,说?完这几句话?,眼中的花白又苍老了?几分。明明在夏日?,他却裹着厚厚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