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仔细端详了她一番,见她面有凄惶之色,心里愈发高兴。常年木着的面容上也隐隐现出了几分笑意。

“烟儿,你可知咱们家即将有大喜事了?”

烟儿抬起头,杏眸里凝着死气沉沉的茫然。

刘氏愈发满意,便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咱们息哥儿与宁远侯府家嫡女的婚事提前了,非但是婚事提前,定亲宴也就在后日了。”

37 ? 怀孕

◎定亲宴(中)◎

刘氏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好似砸落在深潭里的巨石。

激起百米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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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 溅起的涟漪沾湿了烟儿的身子,让她落到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境地。

原来如此。

那碗端走又端来的避子汤、郑衣息的反常、等不到的心上人都有了解释的理由。

烟儿垂下了头,眸眶中的泪水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般“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地砖之上。

她越是痛苦, 刘氏的心里便越是餍足。

她静静地凝视着烟儿落泪,等到泪水模糊了烟儿的视线, 才听得上首的刘氏说:“你可还因为上一回的避子汤而记恨我?”

愣了好半晌,泪眼婆娑的烟儿才抬起头, 摇了摇头后又默然不语。

如此乖顺柔巧,哭时梨花带雨, 定眼瞧人时更有一抹清艳的风情,不愧是刘氏一眼看中的细作。

“苏烟柔是侯府嫡女出身,也有一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泼辣性情,你这般品貌, 等她进了门后, 你这无根无基的丫鬟只怕会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刘氏道。

烟儿只是垂着头不语。

刘氏便继续说道:“若不寻一份倚仗,你要怎么活在这内宅之中呢?”

她已把自己的言外之意挑明, 便是在劝烟儿再寻一个可靠的倚仗而这个倚仗出了她以外,还能有谁呢?

烟儿并非蠢笨之人,既是听得出刘氏话里的深意, 也明白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一事。

刘氏必是要命她做些什么。

见烟儿愣愣地瞧着自己, 眼中有戒备闪过,刘氏脸上的笑意便消弭了一些,只道:“我与息哥儿之间多有误会,这些年母子间被小人挑拨得水火不容, 我实在是伤心, 只能寄希望于你。若是你愿意替我吹吹枕头风, 将来我必保你一世平安。”

说着, 她又轻笑着添了一句,“也绝不让你落得夏氏那般的下场。”

烟儿还是那般无措地望着刘氏,迟迟不肯顺着她的心意,也不肯点下头。

好在刘氏极有耐心,已是算到了这丫鬟兴许对郑衣息有几分痴心,当即便笑道:“你放心,我也不逼你。”

说着,外间立着的白芍倏地走进了里屋,把一包药粉递给了烟儿。

刘氏适时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一包暖情的药粉。你若是能哄着息哥儿喝下,还愁什么倚靠呢?一日夫妻百日恩,便什么也不必怕了。”

白芍硬是将那药粉放在了烟儿手上,半强迫似地将她送出了明辉堂,再亲自将她送回澄苑正屋后,这才回明辉堂向刘氏禀报。

刘氏一脸的怡然自得,白芍却在一旁欲言又止,思索了半晌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口。

可刘氏却笑着出声道:“我知晓你的意思,这法子太粗苯,只怕这丫鬟会不愿意,对吧?”

白芍赧然地垂下头。

便听刘氏幽幽地说道:“如今她是不愿意,可往后呢?等定亲宴后、等大婚后呢?她既是对息哥儿有情,又怎么甘心被他一直冷落下去?”

白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听刘氏继续说道:“人心算来算去都离不开贪、欲二字。这绝嗣药,郑衣息不喝也得喝。”

*

烟儿一回澄苑,先是对镜落了一回泪。

而后便在圆儿的劝声下将那一包暖情的药粉倒进了西边墙角下。

而后,烟儿便木然地躺进了罗汉榻里,任凭圆儿如何询问,却只是小声地啜泣,一句话也不说。

这日黄昏,烟儿只下地用了一小碗鸡丝粥,缝到一半的对襟长衫也不再去动它了。

她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的蝴蝶,被人生生地砍断了双翅,如今只能在囚笼中苟延残喘。

圆儿想了多少法子让烟儿开心,甚至都撺掇着烟儿去外书房向郑衣息“献殷勤”,可烟儿却连头都没抬起一下。

书房里的郑衣息虽时时刻刻都躲着烟儿,可却对她的消息了如指掌。

他听闻烟儿这两日功夫都没有好好用膳,整日里失魂落魄的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郑衣息也蹙眉道:“可是身子哪里不适?让府医进门来替她诊治一番。”

明日就是定亲宴了,他忙着筹备事务,实在是抽不出空去瞧她。

虽然这也只是个借口,可手边有琐事在忙,总是让郑衣息心里的愧疚减少了几分。

双喜忙应下,不多时便带着李休然进了澄苑,他还要忙着去料理明日的定亲宴,便也不曾多留。

李休然进正屋时,便瞧见了坐在罗汉榻上的烟儿。

虽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可她整个人却瞧着清瘦颓败了许多,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失了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