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这简直不成体统。

郑衣息被郑尧骂了一通后,才渐渐敛回了些神智,他扬首望向怒意凛凛的郑尧,依稀有些恍惚。

他好似回到了幼时无人照管的时刻,那时于嬷嬷病了,那些仆人们跟红顶白的不肯给于嬷嬷请大夫,他便只能壮着胆子求到了郑尧跟前。

那时的郑尧也是这般冷漠和怒意磅礴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尚且年幼的郑衣息,砸下来的话好似万斤重的雪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

“为了一个奴婢,就哭哭啼啼的不成体统,你可还配做我郑尧的儿子?”

记忆里郑尧颐指气使的模样与今日的样貌重叠在一起,几乎是在一瞬间之内把郑衣息扔回了那些腌臜耻辱的回忆之中。

奴婢又如何?通房丫鬟又如何?

他生下来就死了亲娘,爹爹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幼年时的挣扎日子,全靠着于嬷嬷的悉心照顾才熬了过去。

于嬷嬷死后,他又被烟儿救了一次,那些萧瑟无人的深夜里,她不止一次地救赎过他,将他那颗破碎的七零八落的心拾起,以她的温柔恬雅愈合了他的伤口。

可这样好的烟儿,还是被他弄丢了。

“跪下。”郑尧见郑衣息愣愣的不说话,一时心中的怒意更甚,便提脚往郑衣息的膝盖处踹了过去。

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踹的郑衣息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膝盖骨撞到地砖上发出的闷闷声响让一侧坐着的郑容雅心下一惊。

这一下大哥哥该有多疼啊。大伯总是这样严苛地对待大哥哥,一点情面也不讲。

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上一说。

郑衣息跪倒在地后,上首的郑老太太率先坐不住了,她先呵斥了郑尧两句,而后让人去将郑衣息从地上搀扶起来。

郑尧虽想惩治一番郑衣息这个不孝子,可到底是要顾忌郑老太太的面子。

“既是老太太为你说话,我便放过你一次。若你再鬼迷了心窍,为了个低贱的丫鬟寻死寻活,连宁远侯府的婚事也不顾了,便也不必再当我们郑国公府的世子爷了。”郑尧沉声喝道。

刘氏在一旁隔岸观火,心里实在痛快的厉害,便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一句劝导的话也不说。

还是郑旭和苏氏为郑衣息说了两句好话,郑尧的气才消了下去。

可偏偏就是在郑尧要饶郑衣息一码的时候,郑衣息却又梗着脖子望向了郑尧,冷笑着道:“父亲可是忘了,我也是奴婢生的。就连父亲你,也不是祖母亲生的,而是爷爷的通房丫鬟所生。”

话一出口,满堂寂静。

郑国公府最为隐秘的阴私从郑衣息的嘴中飘出。

“若我的母亲,若我心爱的女子卑贱。那我这个郑国公世子爷骨子里也流着卑贱的血,生下我的你也同样流着卑贱的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大约5000字,还在写,要晚一点发。

49 ? 二更

◎“悔,无尽的悔。”◎

自从陆植宿在了里屋后, 他便愈发容易害羞,时常盯着烟儿瞧两眼便会红透了脸颊,或是烟儿与他做两个手势, 他也要傻乐上半天。

这一日,烟儿正躺在木床上望着郑衣息送她的木莲花玉钗出神, 郑衣息送的那些名贵的首饰都被她送给了连霜和绿珠。

独独这一支木莲花玉钗被她留了下来,留下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是因为郑衣息说过,这支玉钗像极了她。

她如今便借着从纸窗里洒落进来的曦光, 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木莲花玉钗。

打量久了,便不免有些神伤。

那些情浓时的誓言时而还是会浮上她的心头,勾起她一阵恶寒,恶寒之后则又是一阵细微的不忿。

若一开始就无情, 他何必对她许下那些誓言?若只是把她当成苏烟柔的替身, 又何必花这般心思去雕琢这一支木莲花玉钗。

可渐渐地,她就释然了。

郑衣息对她或许有过几分喜爱, 这些喜爱于对小猫、小狗的喜爱没有半分差别,与他书房里摆着青玉瓷瓶也是一样的。

烟儿放下了那一支木莲花玉钗,却见坐在屋舍木凳上的陆植正在拾掇着方从山上摘下来的野蘑菇。

他为了一句村里老人说过的“这些野蘑菇兴许有毒”, 便先给自己熬了一碗菌菇汤, 待喝下去没有半分异样后,才拿给烟儿喝。

体贴入微,细致关爱过了头。便是在情爱一事上不太灵敏的烟儿也察觉出了些什么。

她总共在陆植面前只做过几个手势,可陆植就好似是无师自通一般, 不用她煞费苦心的解释, 便能明白烟儿话里的意思。

此刻她就是这般呆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菌菇汤, 连手也没抬起来, 陆植就问道:“只喝汤是不是没味道?”

烟儿忙摇摇头,眸子里凝着些感激之意。

陆植笑道:“我已喝过了,这菌菇汤味道还不错。你三日前用晚饭的时候不是还多喝了一碗吗?”

连三日前的小事他也牢牢地记在心上,这等体贴与尊重是烟儿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她缓缓地垂下了头,还是坚持着让陆植再拿了一个碗过来,一人分了半碗菌菇汤后才各自喝了下肚。

陆植背着身转过去将那半碗菌菇汤一饮而尽,心里好似抹了蜜一般的甜。

“对了。”陆植喝过菌菇汤后又回身对烟儿说,“我去圆路家瞧了他,也不知他是不是出去做什么活计了,家里也没人。”

说出这番话后,他也好似把心里的大石放下了。如今烟儿的身子已养得差不多了,若是圆路过来,便是要把她领走了。

这段时日与烟儿朝夕相处,陆植只觉得整个人都像飘浮在云雾之上一般,只是替烟儿煮药熬汤,便像喝了琼脂玉露一般高兴。

他是个老大粗,自觉配不上烟儿,只奢求着能与烟儿再多待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