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早一点让他知道，赫帝斯的养女就是她，对她珍视至极是因为对她抱有令人作呕的欲望，并且不停地折磨她，羞辱她，令她寝食难安，他绝对会……

埃里克狠狠闭了一下眼，低头看了一眼手掌，果然又变成了森白恐怖的骨手。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说，“莉莉要是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我会把亲手杀死他的机会留给你。”

克莉丝无奈地笑了。她本想说，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痛恨赫帝斯。她对那个人既没有强烈的爱，也没有强烈的恨。可能以前有对父亲的孺慕和对强者的恐惧，但他去世以后，那些感情都奇迹般消失了，仿佛体内有一缕属于嘉纳特的灵魂，跟着他死去了。但这么说，无异于间接承认她和嘉纳特就是同一个人，埃里克肯定会更为嫉妒。

她想了想，扣住他的骨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礁石般坚硬的手心：“可是他已经死了，别去想他了。我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妻子。”说着，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惨白的下颚骨，“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妻子。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相信。”埃里克低声说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与此同时，他那半边面颊缓慢覆上血肉、枝蔓般的血管和白瓷似的皮肤。

斗篷人以前只是听说，埃里克陛下如何依恋和崇拜他的妻子，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还以为这是外界为了诋毁他的形象而编造出来的谣言；亲眼见过以后才知道，“依恋”和“崇拜”根本不足以形容埃里克陛下对他妻子的感情：明明前一秒钟，他的眼中还燃烧着狂烈的妒忌；被他的妻子亲吻以后，那狂烈的妒忌就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埃里克陛下拥有人类、深潜者和血族的血统，并不是什么秘闻。无昼城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会在情绪异常波动时，暴露出骷髅似的面目，好像骸骨从坟墓里爬出来一般；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一面，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他的反对者和竞争对手放出来的谣言，与他对妻子百依百顺的谣言一样，目的是为了诋毁他的形象。毕竟他在位一百多年，极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候，更别说情绪异常波动。

谁知，埃里克陛下和他妻子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因为妒忌暴露出骷髅的面目，又在他妻子的安抚下，迅速长出了血肉。

如果埃里克陛下是一个普通男人，斗篷人肯定以为他被克莉丝用某种隐秘而邪恶的手段控制了；但埃里克显然不是。看来传闻是真的，埃里克陛下爱他的王后爱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

斗篷人光顾着感叹埃里克对克莉丝的钟情，没留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在克莉丝身上打转。埃里克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声若寒冰地斥道：“我妻子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斗篷人打了个寒颤，连解释都不敢，忙不迭滚了。

克莉丝无奈地微笑着，又吻了一下埃里克的下巴。

本以为埃里克恢复记忆后，她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她的灵魂始终安稳地待在卡罗莉娜的体内，丝毫没有要挪动的迹象，她只好继续以卡罗莉娜的身份生活。

随着埃里克和骑士团频繁地出入卡罗莉娜的别墅，谣言开始在周围流传。邻居们都说，卡罗莉娜变坏了，成了一个粗俗、放荡、穿着暴露的女孩。据说，她从前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身上有很多令人讨厌的赘肉，现在却变得窈窕、婀娜，尤其是当她穿露背长裙时，背上的肩胛骨和脊椎沟会形成三条优美、玲珑、灵巧的曲线，凡是看过的人都目瞪口呆。以前的卡罗莉娜没有这种魅力，所以她一定是用了某种巫术，或是某个男人的金钱（不是男人的钱，就是她父母的钱，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卡罗莉娜自己的钱）去做了整容手术，才变得这么漂亮。

男孩们更看不起卡罗莉娜了，认为她的美就像精心修剪的花园一般，美则美矣，却全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失去了自然美；但当克莉丝从他们旁边经过时，他们却完全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眼睛，像是要用目光将她美丽的肩胛骨扯下来。

相较于吃不着葡萄的男孩们，女孩们对现在的卡罗莉娜莫名地喜欢。她们像一群香气袭人的花蝴蝶，涌入了卡罗莉娜的别墅，环绕在克莉丝的身边，几乎让埃里克感到恼怒。

他第一次和这么多女孩打交道，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总是热衷于赞美彼此的长相，有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甚至用手捏了捏克莉丝的小腿，惊叹她的小腿多么健康、紧实、迷人，一副恨不得亲吻上去的样子。埃里克差点把她赶出去。另一个蜜色皮肤的女孩则抢着要和克莉丝跳舞。只是跳舞就算了，她还轻轻地摸了摸克莉丝祖露的后背，一脸惊讶地说她的皮肤滑得像丝绸，问她是怎么保养的。埃里克不懂女孩们的喜好，只觉得她们是一群喊喊喳喳的小流氓。

女孩们离开后，他本想让克莉丝别再和这群小流氓来往，但看她满面笑容地送走那些女孩，又觉得自己还能再忍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不能忍，于是只能将希望寄予开学克莉丝打算以卡罗莉娜的身份去读大学上了大学以后，他的妻子应该就没空理会这些小流氓了。

谁知因为换了一个环境，开学后，克莉丝反而变得更受欢迎了。这下不仅女孩们喜爱她，还有一群身强体壮、年轻得令人厌恶的男孩渴望得到她的青睐。更让他焦躁的是，他虽然能够用魔法随时进出校园，却始终不能以真面目待在她的身边（“你长得太引人注目了。”克莉丝原话。），只能借用她同学的脸孔，跟她说两句话；要是碰见熟人，还得像偷情的情夫似的躲藏起来。这令他非常不愉快。

幸好，克莉丝始终属于他。

她的欢笑，她的亲吻，她的柔声细语，以及深蓝色百褶裙下的美妙风景，都是他的；她动情时，不由自主咬住他肩膀的小动作，也是他的；做完以后，她倚靠在床头柜上，用打火机点燃红唇上的香烟，两条修长的、蜜黄色的腿，夹着香烟的手指，涂成洋红色的手指甲，全是他的。

她犹如蜜糖一般，使他能够容忍这叫人窒息的大学生活；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寻找让克莉丝回到自己身体的办法。终于，又一个闷热、壮丽、芳香的夏季降临时，他找到了。

克莉丝却对他露出一个为难的微笑，对他说，她还想用卡罗莉娜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

这是一个寂静的午后，周围只剩下蟋蟀的欢叫声，蟆虫在花丛间翩翩起舞。她伸了个懒腰，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她的脸庞不知何时已彻底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眼睛也恢复了红宝石的颜色。那个老东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她的眼里种下了永久的红色。一想到这是其他男人留下的标记，他就难以遏制内心的忌妒。

许久，他声音嘶哑地开口：“不管你想要生活多久，我都不介意。我只是不想你和其他人走得太近。我不喜欢那些女孩依偎在你的身上。”

“女孩？”她诧异地一眨眼睫毛，笑着说，“你连女孩都介意？”

他冷冰冰地、几乎是充满敌意地回答道：“是，我忍那些女人很久了。”

“好吧。”她无奈地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侧头吻了吻他的手背，“我会尽量减少和她们肢体接触，多多依偎在你的身上。还生气吗？我的小宝贝。”

他勉强不生气了，神色缓和了一些。

克莉丝闭上眼，懒洋洋地沐浴着七月的阳光，心里还是很诧异。她没想到埃里克的嫉妒心这么强，连同性之间的亲密举止都不能忍受。看来以后不能和那些可爱的女孩肆无忌惮地打闹了。她觉得有些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好笑谁能想到，这个博览群书、冷静优雅的男人，私底下连女孩子的醋都吃呢。

她想着想着，又微微笑了起来。炽热的阳光将她的眼皮照耀成绯红色。多么炎热的天气。蟋蟀还在叫，林涛阵阵发响。晚上也许有暴风雨，也许没有。要是没有，他们傍晚时分可以去爬山，去钓鱼，去骑车，去看电影，去做一切夏日可做的活动。等她毕业以后，他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去加利福利亚，去洛杉矶，去好莱坞，去海滨浴场。她有点儿想念海滩滚烫而潮湿的沙子。

她漫无目的地想了一会儿未来，还是觉得埃里克吃女孩子醋这件事最好玩，于是又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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