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她喃喃键字并?重复:“后来怎么不当了?”
舒栗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又弯起淡笑:“遇到了一点事。”
教职困境大同小异,童满能猜出大略,不再追问,笑说再见,也祝她财源广进?。
舒栗:“承你吉言。”
百灵鸟一样的女人?一走,车库旷寂下来,舒栗长吁一口气,接着屈身拆箱取板材,她铺开报纸大小的说明书,将它抹平,又把螺丝螺母小心倒出,分门别类,用竖纸板作屏风隔档,以防它们滚至别处。
底层采光欠佳,日光只被放入拮据的一小块,与前阵子在云庭的处境大相径庭。
说不羡慕迟知雨是假;
她羡慕他登高望远,长林丰草,水域辽阔,有良多选择,不像她要摸石头?蹚河,走一步看一步。
但她也不需要羡慕;
她的石头?不是阻碍,而是正念,它们会串成逐渐明晰的路,在这样的水道上,她绝对比他跑得更快。
第19章 第十九颗板栗 小狗不会说话
货架安装起来的确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就?是重复步骤的过程有些繁琐和单一,舒栗坐在小马扎上,聚精会神地拧螺丝到午后, 天气渐暖, 人也有些昏胀,于是她靠到墙边打了会盹。
傍晚关门前, 墙边已竖起一张纯白的置物架,孔眼对齐, 四平八稳。
舒栗抿笑?看一眼, 只等未来某日将它填实?。
她抄兜走到镜湖, 这个时段的苏堤多得是观赏夕阳的人, 或土著, 或游客,日与夜的交接像场免费盛大的婚礼,无须随礼,但?往来的人都?能以不同形式留念。舒栗停在湖边, 双手蜷成圆, 送到眼前当望远镜, 也将落日圈养在里面, 为辛劳的一天加冕。
选这里真是选对了。
这一感叹持续到回家。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舒栗才想起下午收到老?妈微信,说今日休息, 要带着老?爸上阵夫妻兵,不把昨天输掉的钱赢回来绝不回家。
舒栗苦笑?一下, 翻找出橱柜高处的辛拉面,又从冰箱里掏出两颗土鸡蛋和生菜叶,一通娴熟地洗切烹煮, 她端着卖相极佳的煮拉面上桌。
而后将房内手机支架取来,找出一部b站日剧当电子榨菜,她不慌不忙地嗦着面条,享受难能可贵的孤独与闲惬。
但?孑然的处境不是人人都?能消受,迟知雨恰恰相反。
阿姨不住家,洗好碗筷便回去自租的小屋。小狗见屋里没了响动,就?匍匐到墙角啃咬牙胶,自己跟自己玩。迟知雨坐在沙发上,不时被它略为恶心的口?水声吸引目光,但?奇怪的是,他?对安静的感知变大了。
安静被加了膨化剂,他?如往常咽下,却被撑得并不舒适。
胃隐隐作痛。
他?没有开筒灯,沙发边仅剩一盏落地摇臂灯用?于照明,小圈昏昧的黄光像倒扣的三角瓶,将他?困在里面。
他?打算给Nio发消息约开黑,但?美国?这会儿?才早上九点多,他?肯定不是睡觉就?是上课。
迟润青更是免提,主动找她聊天不如捅一刀自己。
他?的社交圈如此窄小吗?
与其说狭窄,倒不如说是难有真心朋友。放眼过去,无论是姐姐,还是自己,大家都?是同张台球桌上的彩球,相互靠拢,相互撞击,只为在人际的竞技中?多博一些积分。
他?是疏于动弹的一枚。
也是这样不由衷的高频触碰,导致他?愈发边缘化,最后掉入深不见底的洞袋。
那个瞬间,迟知雨非常安逸。
远离战局意味着自由,但?洞袋依然悬挂在球台的边角。他?从没有真正离开过名利场,选择成为场上弃子势必付出代价。
所以,在哥大的第二年,除了行尸走肉般上课,赶due,写essay,敷衍小组作业,完成每场考试,他?杜绝任何社交。朋友唤他?外出,他?闭门谢客,连同公?寓上下楼的姐姐都?过得宛若异地家属。
她的关心他?回以不逊,下课头?等要事是戴起耳机,假装听不见任何人叫自己,早午餐咖啡解决,实?在饿得不行才会出门买点三明治或薯饼。他?好像住在一个与地球失联的平行房间,在自闭间逐渐走向自毁。
迟润青见不到他?本人,只能在电话里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我受够了。我根本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他?们还吸大麻。
迟润青:你又没有吸。
迟知雨:这是重点吗?
迟润青:他?们又不是只会酗酒嗑药,也会做饭,跳舞,头?脑聪明,待人热心,你enjoy正面的这部分不就?好了?
迟知雨:所以我就?要忍受让我不舒服的部分?我忍受的意义?是?
迟润青:虽然蛮残酷的,但?这是我们大部分人逃不掉的使命。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啊,天生的社会性动物。
迟知雨:我懂了,不就?是把社达主义?奉为圣旨,去做一切自己都?费解的,不能赞同的,自欺欺人的事。我为什么要活着?
迟润青:没人勉强你,你在跟自己较劲。你可以孤身一人,没人逼迫你出来社交,参加派对,去草坪上野餐。你痛苦在你也不认可这样的自己,你觉得这样不符合世俗的标杆和范本。
迟知雨:你有没有想过,根本不存在世俗的标杆和范本,而是你才是我身边那个最恐怖的标杆和范本。
说出这句话后,通话那端沉默了许久,迟知雨都?能想象出这朵被溢美之词灌注出来的大丽花会露出怎样凋萎的神情。
他?鼻腔酸胀,感受着报复的快意。
迟知雨盯着姐姐的微信出神,即使回国?前曾那样中?伤她,可女生依然维持着无可比拟的宽厚,他?的牙尖嘴利在她那里都?是虚张声势,甚至还有点孩子气。
血脉似乎能横跨大洋。
在他?想着她的时候,她的消息常冷不丁蹦出来。
迟润青:你换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