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他感受到孟昀舟愣了一会儿,但比他眨眼的时间要短,然后那双张开的臂落在他身上,抱住他。

但抱得很短,大概就陶挚眨眼的那一忽儿,孟昀舟便松开他,但拿出一个漂亮的盒子。

粉色的盒子,银色的缎带,下意识让人想到甜蜜的好吃的东西的外观。缎带上有一张粉色的卡片。

“好好学习,孟家的未来靠你了。”

我喜欢他。

那时候陶挚垂眼看着盒子,心里只想着这四个字。

盒子里是一对精致的钻石耳钉,孟齐去世后陶挚把它们放回漂亮的盒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有情况啊,我叫了半天门,都快把警察叫来了。”

梁鹭舸看了一圈,沙发坐垫被很暴力地抽下来一半,垂在地上,像达利的那幅《记忆的永恒》;吧台上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不好闻,仔细看去还泛着水光,不知道是泼了什么在上面;饭厅的餐桌上还有没收拾的碗筷,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尤其那锅鸡汤,肉没怎么吃,汤倒是快喝干了。

“这是和哪个小美人共进晚餐呢。”梁鹭舸看了看桌上的餐具,改口:“哦不,哪两位?”

孟昀舟心情正处于从不爽到爆发的那条细细的一触即发的通道上,理智比饼干棒还细,一掐就断的。梁鹭舸敲门,正好让他卡在那不上不下的要命的点,整个人像一只运作着的高压锅。

梁鹭舸心里清楚,但不至于想到孟昀舟在进行那种‘独特教学’的地步,只想着是不是刚和陶挚吵过架。

他压低声音:“小桃子呢?你没动手吧?”

孟昀舟沉着脸,点了一支烟:“你指哪种?”

这话不好接,梁鹭舸咬牙切齿地想了一会儿,把带来的酒放在桌子上:“我家老头自己酿的,让我给你带一瓶尝尝。”

“多谢。”

梁鹭舸看他不是个有心思招待客人的样子,准备告辞。

“哦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一小孩在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了,我看着好像是你们公司那个乐队的?挺酷的,戴个眉钉。”

孟昀舟原本叼着烟抱着手臂,一听,人一震,蓄着的长长一条烟灰落在地板上:“他还在?”

“不知道啊,保安不给他进。”

“我跟你去看看。”

孟昀舟说着,跟着梁鹭舸出门。刚走到玄关,又折回来,把那张沙发垫一折抱起来,要扔到楼下去。

一个月不到换了两张,沙发垫有苦说不出。

到了小区门口,贺盏居然还在,冷着张脸的时候完全不像个才二十岁的少年,一股子煞气,也难怪保安不让进。

孟昀舟看着他,上下一打量:“贺盏?”

贺盏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至少知道他是孟昀舟,微一点头,算是问候,身上那股像不锈钢刺猬似的锋芒和戾气还是没收,反而是把背一挺直,突出针锋相对的意味。

两头食肉动物狭路相逢,鼻子一抽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气氛瞬间胶着。梁鹭舸原本没打算跟孟昀舟出来,直下到地下停车场去拿车,不放心,还是跟着。这会儿看他们俩这架势,心说自己这会还挺有先见之明,不然就不是在现场,而是在热搜上见这副架势了。

“要不进来再说?”

孟昀舟这帮兄弟,有哪个是吃素的?可怜梁鹭舸也是个刺儿头,在这儿非本色出演老好人,也是挺心累。

“别在这儿杵着,耽误人工作了,进去吧。”梁鹭舸给两位保安一人发了一根烟,说完推着孟昀舟和贺盏进去。

“陶挚呢?”

“陶挚?”

孟昀舟听他这语气就气不打一出来,小屁孩你他娘跟谁俩陶挚呢?陶挚是你叫的吗?他心里已经把贺盏骂到了恐龙灭绝之前,脸上还是影帝的专业技能加持,一副经典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和陶挚很熟吗?专门来找他。”

“嗯。”

“嗯?”

孟昀舟一口白牙,上下一碾,差点儿把嘴里那根烟直接咬断。梁鹭舸太熟悉他,看他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连忙一边一个,虚虚地搭着肩膀,像拍照时的礼仪手:“肯定熟啊,一个公司的能不熟吗?”

说着已经到了楼下,梁鹭舸看孟昀舟跟小孩儿闹脾气似的,抱着手,就是不按密码。梁鹭舸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边是倒霉儿子,一边是倒霉儿子上门家访的班主任,他在中间和稀泥。

“小贺,你来找小陶?”

贺盏这个‘倒霉班主任’却压根不买老父亲梁鹭舸的账,看也不看他,就盯着孟昀舟,一副来要债的样子:“我想看看他。”

他好像有一种艺术家天生的敏感,很轻易就嗅到空气的流动并不正常,透着火药味,他觉得自己像置身一场大战后的战场,尸横遍野,黄沙漫天,战争十分惨烈,交战双方都是败者。

“你他妈看他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孟昀舟一开始骂就止不住口,把嘴里那根烟都咬烂了,便拿在手里愤怒地揉成一团,投标枪一样重重地扔进垃圾桶里。

“都惦记着他,都他妈惦记着他!”孟昀舟说着,踹了垃圾桶一脚。

贺盏相比之下冷静很多,他只是静静看着,半晌,一直没有舒展的眉头皱得更紧:“最近降温很厉害,我担心他犯头疼。他有偏头痛。”

“陶挚有偏头痛。”

孟昀舟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像咀嚼一颗口味奇特的糖。

陶挚有偏头痛,他从来不知道。

孟昀舟那种灭世的愤怒被浇了一盆古怪的冷水,暴起的愤怒被一种无力的愤怒取代,他很想抓着陶挚的衣领好好问一问,是不是曾经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甚至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在头痛,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

孟昀舟看着贺盏,那种雄性对上雄性的敌意不见了,更多的是一种羡慕、一种嫉妒,一种难以名状的、只能由陶挚解开、而陶挚不会为他解开的磨人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