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昨晚还躲藏行事,怎的今个跟吃了炮仗芯似的,给他一匹马怕是要直接踏碎门窗将自己掳走。
“你…王爷也不是谁都要的,休要无礼!来人,将他拖下去!”青禾难得慌了阵脚,先一步如护崽一般将李寻凌挡在身后。
逐川眼中无波无澜,只盯着李寻凌:“我不要旁人作答,单问王爷。”
李寻凌当然不会答应,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几个男宠,露出通红却还在强作镇定的脸:“不可,府中不缺男妾,还请你自重。”
逐川倒没有前几日在他床上那般心碎,只是勾唇浅笑:“王爷是不满意在下姿色,还是嫌在下不懂情趣?”
李寻凌顿时想起此前堪称香艳的榻上绝景,面红如血,却还要强撑着冷面拒绝:“本王只将你当做客人,莫要多心。”
逐川注视着他,冰冷如刃的眼在他这恨不得化出勾子,连那对长睫都在无声挑逗:“还以为王爷对我能有几分情意,原是我自作多情,那这王府也不便久留,就提前与王爷道别。”
李寻凌被这双眼锁住,仿佛从上往下被一寸寸抚摸,听得逐川一句:“你我有缘再会,来日方长。”
什么缘,露水情缘吗?李寻凌真想将昨日那个行房事都偷偷摸摸的逐川捉回来,埋怨他怎的昨日羞答答,今日整这一出好戏。
这人当着众人的面说完这话就大步离去,甚至脸色都未变过,虽王府又多了件令人津津乐道的绯闻,好在他终于肯早日离开,那便是极好的。
李寻凌干脆将计就计,做出极其羞愤的姿态,将桌上瓜果扫了一地:“来人,去别苑告诉他,今夜之前就滚出王府!”
下人连滚带爬去通告,李寻凌重重坐下,被几个男妾又是亲亲红脸,又是摩挲皓腕,围着劝哄。
由此一来,王府上下皆知这位客人同王爷自荐枕席不成,反而出言不逊惹爷发怒,要今夜之前离去,临走时还放话日后还会与王爷相见,厚颜无耻,恋恋不舍。
下人丫鬟都只将此事当作一场活泛生活的闹剧,谁知入了夜,王府外突然聚集起江南的一波驻兵。
聚集时悄无声息,分了几个队伍堵住王府的各个大小门,此夜城内的宵禁也格外严格,街上除却身着夜行衣的兵卒,再无他人。
一声令下,大量士兵逼开王府,从各个门黑蚁入穴似的涌进。
李寻凌还未入寝,恰在挽袖绘画,画的是雨打芭蕉叶,正描绘到叶后若隐若现一扇半开的窗,窗内人观雨。外面已有下人来报,他却丝毫不见慌张,只说随他们去。
士兵在府内到处搜寻,外面街上还有不少寻街的,甚至王爷寝室都有一波兵叩门:“打搅王爷,前些日府中救助之人乃通缉逃犯,现上头派我等前来抓捕,请王爷见谅。”
说罢就推开门,连李寻凌的寝殿都仔仔细细查过,一无所获。
李寻凌身形未动,描画到关键部分,笔锋稳健不抖,色的浓淡调得恰到好处。士兵见搜不到东西,王爷面不改色作画调墨,只得悻悻离去。
待人散尽,李寻凌心中才能去想,下人晚饭前禀报逐川已经走了,也不知他的药是不是都带上,来不来得及出城。
为了此事皇上不至于兴师动众,大张旗鼓跨城调兵,只要趁夜坐上小舟逃出江南,就不再会有性命之忧。
想着想着,一低头,纸上留下好大一团黑墨,本该是一副危中求安的避雨赏叶图,这团黑色如吞噬的雾霭,将那扇小窗遮蔽了去。
叫他平白生出一股不安。
王府中大量士兵搅得人心惶惶,虽未有打砸烧杀,甚至彬彬有礼,还连连道歉,但四处搜寻的态度明确,就差掘地三尺。
但他们要找的人此时应当已经出城,就算城门码头被守,江南水网纵横,走水路总能离开,街上扫荡的应该也一无所获。
正出神,突然清风拂来,李寻凌还未反应过来,提笔发愣,被从后揽住腰肢,大手托着他后腰,耳边是逐川低声的安抚:“别怕,我救你出去。”
疯了。
这人怎么没走!
李寻凌头皮发麻,浑身僵住,逐川还以为他是吓的,连忙在他耳际亲吻,哄着人跟自己亡命天涯:“放松,不怕,相信我。”
眼见着要被打横抱起,李寻凌一把将人推到床上,拉上床幔,难得不是躺在榻上任人摆布,而是骑在逐川胯上,愤怒地揪住他衣领:“你疯了!”
逐川表情凝滞,眉间微蹙,一翻身将他按在身下,快到李寻凌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直面他阴沉沉的脸色:“别闹,那新皇还是要杀你,快与我走。”
一手就将他两只手腕牢牢握住,挣扎不得,情急之下李寻凌只能低声说出实情:“要走的是你,要死的也是你!”
在逐川困惑的注视下,李寻凌将实情道来:“本王虽不宜剧烈运动,但以骑乘式是可以的,并非医嘱……是兄长不让本王与他人圆房。”
逐川的脸色逐渐难看,李寻凌低叹:“你打破了规矩,自然要被处置,还不快走。”
看见上方喉结滚动,外头还有士兵翻找的声音,逐川艰涩开口:“为何?”
李寻凌欲言又止,他与逐川相视片刻,慢慢闭上眼:“别问了,你走吧,若只是与本王行房,还不至于被追杀到千里之外。”
如此危急,那人还在执着地问:“为何?”
明知故问,李寻凌恨恨看向他,对上一双通红的眼:“你想死吗?”
逐川颤抖着趴伏到他身上,嘴唇擦过耳垂:“兄弟情深……他同我一般爱你么?”
李寻凌浑身一动不动,汗如雨下,只有嘴唇微颤,却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看到你就想要你,想骑到你腰上直到你哭,想天天守着你,每时每刻亲吻你,看见你与别人卿卿我我就要发疯吗?”
这是不能回答的问题。
李寻凌清晰地记得,那天丰神俊逸的哥哥长发披散,持剑浴血,问他:想要一个勤政宽容的兄长,还是永结同心的爱人,或是猩红浸染的皇位。
他选择要一个好兄长。
他的好兄长抚掌大笑,命人找来一群形色各异的男子,高矮壮瘦英俊美貌,站了满满一大殿。
他说长兄如父,现在他们的父皇已死,那就由他来安排弟弟的婚事,这些是他专为有断袖之癖的弟弟找来的,问他要选哪一个。
李寻凌问能要几个,兄长笑着说:“朕身为皇上,将来会有四妃一后。”他没有说出五这个数字,而是告诉李寻凌,他不会有正妃,只会有男宠,选四个。
殿内还留有此前夺位留下的血迹,虽是选妃,这些男子脸上却只有惧意,毫无喜悦。李寻凌无法选择,直接闭眼随手指了四个,那四人被他带出去。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里面惨叫一片,少顷就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