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明也赶紧明红着脸跟了上去,犹豫再三,还是悄悄喊住周锦宗:“二哥,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小姨娘。”
周锦宗乐不可支:“得了吧,我可懒得开口。”
“就算他问你也不能说……”
“好好好,看把你怵的。”周锦宗无奈道,“你往后来这种地方的时候可不少,你要总这么端着,小心到时候拂了对方的面子,买卖可就不好做了。”
周承明结巴道:“但、但我已经有小姨娘了,我不想再和别人拎不清……”
周锦宗安静了片刻,轻笑了一声:“倒是个痴情的……”
周承明分不清他这话是褒是贬,然而还没开口,迎面一个长相狠厉的男人揽着一个人从二楼下来,正好同他们遇上。
“哟,这不是周家老二吗?”男人脸上挂着嘲弄的笑,“这么早就有兴致来这边了?”
周锦宗却一反方才给红鹃的回答,笑盈盈地应了:“李爷可别笑话我,您这不也是吗?”
“我可不是。我那是昨个来的,这是要走了。”男人的手不老实地捏了一把怀里人的屁股,那人斯斯文文地喊了声“李爷”,声音比女人清亮不少,穿着素色的花边长裙,胸前起伏也不大,应该是个双儿。
“我记着……周二少当时可就只爱指明双儿陪,倒是个会玩儿的主。”李爷往这双儿脸上亲了一口,意味深长地冲周锦宗笑笑,“我以前不懂得双儿的好,现在离开个十天半个月的,还真想这滋味……说起来,这么多双儿里,让我最放不下的一个,啧,还得是进了你们周家的玉秋呀……”
周承明皱紧眉头,玉秋的名字从这陌生男人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令他心里泛起不快。
周锦宗站在周承明上面一步阶梯,周承明看不见他的脸,但却瞧见了他借着外衣衣摆掩住的手,那只手攥得很紧,微微颤抖着,关节高高凸起,似乎骨头马上就要顶穿那层薄薄的皮肤。
周锦宗的声音里满满的随意,仿佛是在同他开玩笑:“您就别打趣我们了……他现在可是周家明着的‘家长’,我可是给他做儿子去了。”
“哈哈哈哈哈。”李爷哈哈大笑,被他逗乐了,“周二爷这日子,瞅着可是不好过。”
周锦宗也笑笑:“可不是吗?还有我大哥盯着……”他侧过身,给李爷介绍,“这是我那留洋回来的四弟,都快二十了,还是个童子鸡,今天瞒着家里带他来这边开开荤。老四,”他看向周承明,眼中笑意浅得都快遮不住下面深沉的恨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宋将军身边的副官,李台昌,李爷。”
周承明看向前面喊道:“李爷。”
李台昌点点头:“第一次见呢,小四爷好啊……既然,你们忙着办事儿,那我也先走了,改天再聊吧。”
他搂着双儿下楼,周锦宗侧了一步,让出大部分阶梯:“李爷慢走。”
周承明还不知道这人和周家有什么恩怨,但周锦宗的神色实在太过古怪,让他心中疑惑。
周锦宗并没有向前走,而是停在楼梯上,转过了身,目送那人从门口出去,良久才开口:“承明。”
周承明呼吸一滞,他从没见过周锦宗这样严厉的表情,滔天的恨意在他眼中翻腾。
“那个人,好好记着。”
“什、什么……”
周锦宗收回目光转身上楼,声音阴沉:“往后,必须杀了他。”
周承明呆呆地跟着他走,还没从他的话语带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周锦宗却停在了一间包间前,脸上的阴鸷立马换成了轻浮的笑容,撩开的珠帘,冲里面道:“穗儿姐?”
周承明跟着他进去,包间很大,里面有张大洋床,床边的桌旁有个正在涂指甲的女人,闻声眼都不抬:“可算来了,二爷今天来得这么晚,是被哪个贱蹄子缠住了呀?”
周锦宗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坐在女人对面:“穗儿姐诬赖人的本事倒不见得退。”
“呵。”女人白他一眼,看到后面的周承明,“今天怎么不带往常的伙计了?”
“这是我们家老四,回来帮忙了,我总该带他来见见各家老板。”他对周承明道,“过来坐下,叫声穗儿姐,她是浓春楼现在的老鸨。”
青穗早年是浓春楼的头牌,由当时的老鸨一手养大,老妈妈很是疼爱她,后来她年纪大了也没跟着男人离开浓春楼,而是接手了这家妓院。往日如同大家闺秀般的女人,成了老鸨后,也被磨去了娴雅,变得牙尖嘴利。
“这就是周四爷?模样可真嫩,没满二十吧?”穗儿妈笑笑,“跟着你二哥哥做事,也不怕被卖咯!”
“啧,又来了。既然时间不够了,那也别叨叨了,说正事吧。”周锦宗从身上取了个小木盒推过去,压低声音道,“给穗儿姐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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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剧情,没意思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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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浓春楼出来,周锦宗问周承明:“想不想去转转?”
周承明还在回忆两人刚刚关于茉莉珍珠粉价格调定的对话,一时有些茫然:“转、转什么?”
“没闻到身上的味儿?”周锦宗道,“你不是怕被玉秋发现吗?穗儿姐在那屋子里点的熏香,玉秋可是认得出的。”
周承明低头嗅嗅衣袖,闻到一股清甜的花香,讪讪道:“哦,那,转转吧……”
周锦宗张望一番,迈开步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先带你去光明酒楼坐坐得了,你应该还没去过那儿吧!那边保留了说书的地方,小吃也不错……”
周承明紧随其后,忍不住小声问:“二哥,你为什么一开始给了穗儿姐个那么高的价?都是合作了几年的,我听说管事说,那边每个月都有胭脂香水的基础需求……”
“她不是也砍价了吗?最终定下的价格也比我一开始报的低了一大截,说到底也是她占了便宜我卖给别人的价格,放在她那儿,就算是最普通的粉少赚一角,十个人我可就少赚了一块,这多出来的一块,可就是她的了。浓春楼的姑娘可不少,更何况每个月大家只用一样粉吗?”周锦宗倒是很有耐心,跟他算了算,“她只要多从我手里压下一分钱,那她自己一个月就能少支出十几块,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做买卖,赚的可就是他们的钱,最怕的就是穗儿姐这种敢开口的‘老顾客’。若是多让了他们一分,我们就少挣了一分,一个月整合起来,就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周承明听完他的话,不禁觉得他说的蛮有道理,“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光明酒楼装修得中不中,洋不洋,一楼用了白石料铺地,还像模像样地弄了个吧台摆着,但上楼的梯子居然是木制的,伙计也是粗布短衫的打扮,周承明好奇地看了一圈,跟着周锦宗上楼了。楼上出乎意料的简朴,净是方桌茶碗,正前方有张方桌,一个先生正在给周围吃茶的客人讲着故事话本。
他们刚站在二楼上,就有一个小伙计迎上来,领他们往窗边的位置坐下了,小声询问他们要什么。周承明不熟悉这里,周锦宗就做主,点了壶好茶和一碟咸点心。
这地方没有戏园子风雅,说的故事剧情虽然跌宕起伏,但其实比较老套,也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情爱,周承明出国数年,这是第一次听,一开始还是很认真的,但听完一段,便过了新鲜劲,又觉得有些无趣了。
周锦宗本身也对这不感兴趣,茶喝了两杯,点心吃了些许,见周承明兴致缺缺,小声问:“不想待了?”
周承明尴尬地支支吾吾两声,没给个准确的答复。
周锦宗把点心碟子往他面前一推:“尝尝这个?不想听了就喝两口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