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台昌已经痛得眼前发黑,呼吸浅快急促,听到宋岳堂提问,也不敢沉默,抖着声音开口:“宋爷……我……我……我鬼迷心窍,看在、看在当年,李家那几碗饭和令慈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宋岳堂眯了眯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能让你活这么久?”
李台昌心底发凉,牙关打颤,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内心悔不当初,眼眶也变得通红,竟是泛起泪来。
宋岳堂将他狼狈滑稽的模样看在眼里,微微弯腰:“不过,我不杀你。”
眼见李台昌愣了几秒,将要面露喜色,宋岳堂笑起来,他的笑容里充满恶意,让李台昌顿感心惊。
宋岳堂将手中的烟蒂压在李台昌红肿的手肘上按灭,烟头烫地李台昌一个哆嗦。
“因为你的命,早已经被别人买下来了。”
他直起身,随手将烟蒂一丢:“回去了,早点审完,我好拿去交货。”
李台昌逃跑的事情红鹃自然也知道的。
说来也是李台昌自己找死,许是觉得宋英岚颇受宋岳堂的青睐,加上几次出席未让他露面,这个多疑的男人便以为宋岳堂要放弃他。他立场动摇,面对谭锋来久违的暗示,为了锦衣玉食,毫不犹豫地倒戈了。
真是枉费他们当初精心制造的伪证,果然野狗就是野狗,为了口吃的,对方是人是鬼并不重要。
昨夜宋岳堂并未归家,她睡得不错,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隐隐有听到楼下有车声,想必是人已经被抓回来了。
红鹃换好衣裳,坐在镜前上妆。镜中的女人美艳动人,红唇皓齿,顾盼生姿,她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镜面,手指在光滑的镜面上滑动,如同触摸镜中女人的脸颊。
红鹃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逐渐放空,神色竟带上几分放松,轻轻呢喃了一声:“就要结束了……”
宋岳堂的邀约很唐突,在下午接近五点的时候,突然让手下一个信得过的士兵驱车到了周家脂粉铺子门口接人。
周文禄不明所以,但那士兵的脸,周文禄是有印象的。即便是宋岳堂临时起意,他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周文禄回头叮嘱了伙计,让他给宅子那边传个话,今晚不必留他的饭,回过身来颔首,跟着那人上车走了。
路上周文禄旁敲侧击,那士兵却目不斜视地注意路况,只说了一句:“宋将军说是为了感谢您。”至于谢的内容,周文禄还是没能套出些什么。
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这是一家中西式菜都有的餐厅,周文禄往橱窗望了一眼,里面多是些光鲜亮丽的妇人和衣冠楚楚的男子,并没有宋岳堂的身影。
周文禄下了车,士兵便将车开走了,在餐厅门口站得笔直的宋英岚见等候多时的客人到来,主动上前:“周先生。”
周文禄回他一笑:“英岚。”
“将军在包间里等您了,请跟我来。”
周文禄跟着他进门,穿过大堂旁的走廊,绕进后院里的包间房门前。
宋英岚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将门推开,待周文禄进门后,他又在门外将门关上了,包间里只留宋岳堂与周文禄两人。
桌上的红油锅咕噜咕噜冒着油泡,铜锅旁满满摆了两圈待下锅的生肉生菜。宋岳堂坐在对着门的位置,解了军装外套,神色闲适,正从锅中夹起一片烫好的两指宽的牛肉。
“文禄来啦?快坐快坐,随便坐,我这边可没等你,快些来。”宋岳堂将肉片夹到碗中,“这桌上的,看上什么随便吃,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有什么我没点上的,就叫伙计来加。”
周文禄向他颔首,寻了个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宋爷,今晚是有什么喜事吗?”
“喜,自然是喜。”宋岳堂放下筷子,倾壶给周文禄手边的酒杯满上,“里面还要算你一份功劳。”
周文禄举起酒杯,敬了敬他:“愿闻其详。”
宋岳堂和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直接道出他最关心的内容:“李台昌我抓了,但是先给我两天时间,让我把要问的问完了,再把人给你们。放心!我会给他留一口气,让他活着见你们的。”
“哦,这么快?”周文禄惊讶道,“我还以为宋爷需要一些时间呢。”
“鱼养大养肥固然是好的,但不能养着养着,让鱼脱钩了,那不就白费了吗?”宋岳堂将手边的两盘肉下进锅里,“还要多亏文禄你呀,给了我灵感。”
宋岳堂态度看似热情和善,但周文禄却心头一颤,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李台昌的内奸通信证据能造,那干脆就让他当这个内奸好了。”宋岳堂的筷子在锅里搅动一圈,夹起一片熟肉放进周文禄碗里,“为方便和你们交易,我故意冷落他,诱导他和谭锋来有了联系,坐实了罪名。”
他看向周文禄:“那‘伪证’,也成了‘铁证’。现在,我既能正大光明除他,又能套出谭锋来的消息,一石二鸟。文禄,你功不可没。”
没想到最初宋岳堂就识破了他们,还故意借他们之手乘势而上,为己谋划了一通。周文禄暗道不妙,恐怕此事又要被宋岳堂记上一笔,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示出来。
眼下这桌,真不知是宋岳堂给他的“庆功宴”,还是“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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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剧情会持续二三四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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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禄脑海中飞快运转了一通,最终放弃了找理由解释他们在宋岳堂面前耍的手段够多了,实际上能奏效一千的也要自损八百,不如就此坦白。
他叹了口气,主动为宋岳堂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举杯致歉:“宋爷,以前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懂事,太岁头上动土,文禄给您赔罪。我们本意只是想手刃李台昌,并无其他目的,若是其中有惹您不快的行为,望您海涵。”
他一杯饮尽,发觉宋岳堂只是默默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表示。周文禄猜测这是他的“诚意”不够,宋岳堂还不满意,他咬咬牙,准备继续开口。
他刚张开嘴,宋岳堂忽然有了动作,他抬手比了个“1”的手势:“还有一杯,喝。”
他语气强硬,但内容却意外的简单,周文禄顿了顿,果断照做了。
等周文禄第三杯酒下肚,宋岳堂脸上终于又浮现一丝笑意,赏脸把自己杯子的酒喝了:“好了,吃菜吧。过了今天,我可有的忙了,没工夫再找你们说话了。”
周文禄谨慎地开口:“宋爷的意思是……”
宋岳堂哼笑一声:“功过相抵,我不追究。”
周文禄暗暗舒了口气,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谢谢宋爷。”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双儿有什么特别的,”宋岳堂调笑道,“莫不是给你们下了降头,怎么一家子都得围着他转?”
周文禄将碗中已经放凉的肉片吃下,这才回答他:“宋爷此言差矣……就好比,人们都爱玉,多数人爱成品的玉器,但其中也有人更爱玉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