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从一旁的桌上捏了一只高脚杯,走到大厅中的唱台上,立在麦克风前,含笑道:“感谢各位贵宾,在百忙之中,参加今日的晚宴。如今时刻未到,我家老爷还有些需要准备的事情,多有怠慢,实属无心,在此,我代老爷先向各位贵客赔个不是。”
红鹃一头秀美时尚的卷发落在肩头,艳丽的红色旗袍上点缀着珍珠,精致的妆容显得她格外温婉俏丽,声音清脆动听,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令人不自觉对她产生好感。
她笑盈盈地将手中的香槟举起,然后动作优雅地微微抬头,一口气饮尽。
听着台下爆发出一阵喝彩和掌声,红鹃继续道:“我这人,也就嗓子算拿得出手,在老爷回来之前,我先为各位唱上几首,助助兴。还请大家今晚不要拘束,吃喝随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红鹃表现歉意的态度诚恳,几首清唱歌声悦耳婉转,顺利打消了方才躁动的气氛。
周锦宗看在眼里,低声与周文禄道:“红鹃这人,确实是个人才。”
周文禄“嗯”了一声,轻啧叹息道:“可惜了。”
“大哥,要不然……”
周文禄微微摇头,不给周锦宗说下去的机会:“留不了,也……留不住。”
周锦宗抿着唇,眸色一沉,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一刻时间,宋岳堂三人就出来了,周文禄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留意着宋岳堂那边的动静,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宋岳堂一眼就看到了周文禄,心里暗讽了句“老奸巨猾”,便移开了目光。他看向台上献唱的红鹃,立刻明白了他离开后这女人帮他打了圆场,他眯了眯眼,嗤笑一声。
红鹃自然看见他们出来,见宋岳堂向着这个方向走来,她也不急,有条不紊地将歌唱完了才把麦克风的位置让出来。
宋岳堂一手按在红鹃腰上,将人揽在自己身侧。红鹃顺势微笑低头,显得小鸟依人。两人外形虽不登对,但奇怪的也不突兀违和。
宋岳堂并没有用麦克风,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宋某是个粗人,不会说场面话,就不同各位老板客套了。今日,宋某特邀诸位,实不相瞒,是有事相求的……”
宋岳堂开门见山,此次打着邀约,主要是预告几日后有一场义卖活动,希望“有闲暇时间的人”都能捧个场,至于义卖所得,会以诸位的名义投入教育、军用和医疗果真如周文禄所料,宋岳堂此举是要为开战做准备。不少人脸色微变,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层。
今日只是个“预告”,因此宋岳堂并没有说太多,通知完主要内容,接下来就将全心放在吃喝上,红鹃跟在他身边,同他一起主动招待客人。
一些试图打听北方消息的人,都被宋岳堂以“今晚吃喝,不谈正事”为由打发了。巡宁的商贾是不少,但并非尽数都能结交,他放出了义卖的消息,但肯掏钱做“善事”的人有多少,是哪些?还要等那时候才知道。
宋岳堂的预告令众人心事重重,毫无食欲,宴会不过一两个小时就有人以家中急事为由离开,周文禄看在眼里,不禁腹诽义卖之事时间紧张,又需要同家中人商量,确实算“家中急事”了……之后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很快,这场宴会就草草散了。
周文禄他们倒是不急,眼见着厅中人寥寥无几,周文禄这才起身,带着两个弟弟走向宋岳堂。
“宋将军,”周文禄压低声音,主动开口,“今晚叨扰了。”
“周大少爷哪里的话,”宋岳堂眯着眼,嘴角弯着,却让人感觉不到真实的笑意,“反倒是我给周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您说是吗?”
周文禄假意惊愕:“哦?此话怎讲?”
宋岳堂道:“我倒是消息闭塞,不知格林先生与周家关系斐然。”
“‘斐然’一词周某不敢当,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周文禄笑笑,“当然,若这能为宋将军所用,是周某,也是周家的福气。”
“周大少爷,不知你晓不晓得,我这个人啊,讨厌欠人情。”宋岳堂敛了虚假的笑容,脸色阴沉,他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透着股愤意,“很、讨、厌。”
周文禄暗中绷紧神经,表面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云淡风轻:“是吗,那真是……十分抱歉呢。”
宋岳堂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两人对视片刻,宋岳堂才道:“义卖当日,希望周家,不要有什么要紧之事缺席才好。”
成了!周文禄三人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宋岳堂并非为所欲为,作奸犯科的歹人,但李台昌这样的小人都能在宋岳堂身边活这么久,可见宋岳堂对“恩情”尤为看中。和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强行让宋岳堂处于被动地位,接受他们的“人情”,宋岳堂再不愿意,也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和他“做交易”机会。
周文禄悄然松了一口气,闻言颔首笑笑:“多谢宋将军提醒,周家,定会按时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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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一下:接下来这部分的剧情章,作者……嗯,实在是头痛,无脑剧情,不要深究逻辑。(开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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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岳堂的义卖会当日,人来的是满满当当。宋岳堂除了在商品上花心思,还特意请了浓春楼的当家花魁兰韵和风头正盛的浓景来献艺。
浓景最初是青穗为了弥补“玉牡丹”的空缺培养的,这双儿平常虽打扮简朴,但待人接物情商极高,如今在浓春楼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很得贵人们喜欢,大大小小的局子排期早已是满满当当。
再看兰韵,一身广袖衫裙,古韵典雅,她容貌昳丽清冷,气质高贵不俗,恍如谪仙,即使是在座老爷们家中小姐夫人,也少有她这样的妙人,是浓春楼当之无愧的头牌,人送外号“寒兰仙子”。不光是巡宁,在整个南方都颇有名气,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不少女子双儿也希望能从她身上学到些东西。
能一举将两位请来,开销定然不菲,可见宋岳堂对此事之上心。
兰韵的赴宴应局的价可太高了,一些人还未曾一睹芳容,眼见台上美人在弹奏间,会留意出价人的方向抬眼微笑,顿时竞价竞得飞起……
唯独周锦宗面色不佳,神色尴尬。每次周文禄出价时,他都不敢抬头。
周锦宗早年也是风流纨绔,有三五“红颜知己”,也曾为博美人一笑出手阔绰,因此与兰韵关系不错这可是能在酒桌上吹嘘的资本。
后来他太过放肆,被大哥雷霆手段收拾一通才彻底收敛,和那些莺莺燕燕保持了距离。之后在与玉秋交好中动了心,赴宴要带人也只指玉秋,还因此若干次被调侃“专情”。唯独在三年前一次应酬中失态,那些公子哥将他与玉秋当作玩笑反复提及,周锦宗在酒精作祟下被他们激怒,逞能放下豪言,强行让伙计打电话给了浓春楼,撒泼地指明要兰韵立刻过来作陪应局,让那些人看看他的本事。起初青穗是以兰韵接下来有安排不同意的,但兰韵看在两人之前有交情的份上,说服了青穗,答应过去露个面就回来。
待兰韵到那里,周锦宗已经烂醉如泥,兰韵被这般怠慢,心中不悦,好心让伙计联系了周家人过来领人,主动与周家家奴表态,此次出面为周锦宗撑场面,两人过往情义两清,往后希望周锦宗莫要再把她当作酒桌谈资出风头,随意打乱她原有的安排。
当时的几人并不知道,就在兰韵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李台昌会突然提前到浓春楼里接人,更不知道他会因为被周锦宗“截胡”一事,为谋求“补偿”,强行把周锦宗原本指明的玉秋带走……至此之后,周锦宗懊悔万分,专心为玉秋之事奔波,与兰韵再无交际。
眼下还是近三年以来,周锦宗第一次看到兰韵,她模样几乎没有变化,周锦宗进屋看到她脸的一瞬间,脑海里就顿时不受控制地播放出自己年轻时各种心智不成熟的行为,那些与他人在酒桌上夸夸其谈的陈旧回忆,令他顿感无比羞耻……
今晚的义卖会,周家“收获颇丰”,近四分之一的商品被周家拍得。财大气粗的表现,也引起了周遭其他人的关注,但周文禄丝毫不在意,淡然自若,好似不过洒了一把铜钱。
宋岳堂知晓周家与李台昌曾有过嫌隙,虽是久远的一件小事,但考虑到这点,他今日仍然是选择让李台昌留守营中,带了侄子宋英岚来。
义卖会后是晚宴,这间酒店的西式餐点颇有名气,宋岳堂也毫不吝啬,晚宴上美酒佳肴格外丰盛,觥筹交错。待酒足饭饱后,一些传言已经在这期间不胫而走,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紧张氛围。部分商贾们通过暗中交流得到了一些准确信息,思及家业未来,顿时心急如焚,也不再多待,纷纷告辞离席。
周家三人倒是不着急离开,选了张在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休息。
周文禄低头吹开茶面上的一片碎叶,忽闻一道男声:“周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