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席上低低的笑声响起,探花使面容羞恼,可他没有发怒,而是抬头挺胸迈步走?向前方,如?献宝一般将折来的芍药花递给前方的侍从。然而那侍从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高声重复道:“请探花使献花。”

那探花使脸上火辣辣地疼,一下子烧得通红。难不成要咏花诗?他绞尽脑汁,正准备诵诗时,帷幕后方的杨云意起身了。探花使脑子一空,怔怔地看着?缓步走?出的晋阳长公主。他一字未出,伺候着?长公主的侍从开道,将他一推,拨到了一边。顿时芍药坠地,落入尘泥。

贺疏弦垂着?眼帘,她?虽数日不见故人?,可故人?夜夜入梦。她?心中?滋味难辨,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云娘她?……是公主啊!

虽然知道晋阳长公主在此,可坐着?跟露面不一样,新科进?士忙不迭起身行?礼。贺疏弦也?跟着?道:“见过公主。”

杨云意语调温和?:“免礼。”她?走?到贺疏弦的跟前,亲手将她?扶起,接过她?摘来的牡丹花。将花旋了一圈,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①”没等贺疏弦应答,她?便?亲手将牡丹花簪在贺疏弦帽上。

席上人?噤声不语,四面骤然无声。

是谁说晋阳长公主不重视贺疏弦的?那些个说过贺疏弦坏话?的,暗道了一声糟糕,面如?菜色。

贺疏弦声音很轻:“公主。”她?的视线落在杨云意如?脂玉般的手上,过去她?握住过。她?们曾经很亲密,亲密到相拥共枕眠,度过漫漫的寒冷的冬日。可现在沟壑那么深,她?不喜欢,可也?不得不承认,她?与晋阳往来,就是高攀。

杨云意启唇。

贺疏弦分辨出她?的口型是“阿渝”二字。

质真若渝,是公主取的字。

杨云意很快就抽身离去了,帐幕撤下、马车走?远,杏园宴中?恢复热闹。一个个先前对贺疏弦不理不睬的人?此刻举着?酒杯殷勤搭话?,一口一个“年兄”,热情洋溢。就算是贺疏弦不给面子饮酒他们也?不在意。

贺疏弦再度体?验到了人?情冷热,她?如?今的处境是公主带来的。

她?不适应长安的风气,她?很想回到乡里,度那些平凡温馨的日子。但是可能吗?贺疏弦喝了几杯酒后提前退席,她?在曲江边散步,迎面走?来的是个约莫四十多的中?年男子。贺疏弦见过一面,不久前就是他制服惊惶的马匹,她?听到有人?喊他“周将军”。

周麟之凝望着?贺疏弦:“你跟侯爷、县主真的很像。”

贺疏弦眼皮子一跳,满心警惕。

周麟之没有恶意,他又?悠然说:“你来长安的时候,贺群就写信托我照顾你。我还以为是贺群的某个族人?,就没怎么管。”

“听说你会贺家枪,什么时候耍耍看?”

贺疏弦沉默不言,她?来找故人?,可好?像碰到许多母亲的故人?。

周麟之并非真心要贺疏弦耍枪,他的笑容渐渐地收起,最后一脸严肃地劝说道:“听我一句话?,离开长安。后续的事情你不用忧心,我会替你摆平。定远侯府不会有人?再打你主意。在相州,贺群会照顾好?你。”

第027章 第27章

周麟之的一番话让贺疏弦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的确在留长?安和回安阳县中左右摇摆,但应该是她自己拿主意,而不是别人拿话来相逼。她听懂了周麟之话中的含义, 无非是长?安危险,居之不易,她从哪里来的,就该回到哪里去。

怕贺疏弦不信自己的话,周麟之将贺群从相州送来的书信取出递给贺疏弦。

贺疏弦扫了一眼?,上头的确落着相州刺史的名?印,可她跟贺群也不熟,而且谁知道周麟之到底是不是跟贺群一伙儿的?万一只是诓骗她出长安, 然后寻个?僻静之地下手呢?

周麟之从贺疏弦微微蹙起的眉头上猜测出她的心思,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说?:“你若不是故人之子,留在长?安只会被有心人利用, 到时候白白付出一条性命;如果你是故人之子, 我更希望你回去, 比起其?他, 活下来才更重要。”

贺疏弦问:“有心人是谁?”

周麟之深深地望了贺疏弦一眼?, 反问道:“你说?呢?”他与贺延秀有旧, 当初贺家被处置,他也被贬到了偏远的州做参军。先帝在的后几?年, 因为重病不能视朝事, 奏疏多由萧太后来批复。他后来被起用, 与其?说?是先帝开恩, 倒不如说?是萧太后的主意。他如今是太后的心腹,知道萧太后母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成则君临天下, 败则名?声?尽毁、尸骨无存。晋阳长?公主看重贺疏弦,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贺疏弦不说?话了,周麟之还?有公务在身,没功夫继续劝贺疏弦,他只留下一句“你好好思量”就走了。贺疏弦不太高?兴,她直觉告诉她该离去,长?安不是她的故土,可想到晋阳,隐约又有些不舍。

从杏园宴离开后,她没有回去,而是在市坊间打?听定远侯家的消息。说?到老定远侯贺延秀,众人都夸他安邦定国,可惜没有个?好下场。至于提起贺钧成,那是恨铁不成钢,没想到虎父也生出了个?犬子。看在老定远侯以及他过去凄惨的生活上,大?家把更难听的话压在心里。

回到租住的客馆,贺疏弦敏锐地发现附近多了不少人,还?有些没有露出行迹在暗中探视的,好似此间有什么大?人物需要他们守着。贺疏弦心中有所猜测,她眉头蹙了蹙,正犹豫着要不要走,碧河那张熟悉的脸便探出了。好嘛,公主在。碧河已经瞧见她了,她失去退开的机会。

屋中寂静,香炉中烟气袅袅。

一扇山水屏风后,只坐着一道绰约的身影。

碧河退下去了,屋里就没有伺候的人,不见公主身份带来的排场以及铺天盖地的压力。

“参见公主。”贺疏弦没有理清思绪,光是看到公主都觉得心中难过。留下不甘,离去不舍,人就是这么为难。

“就你我两人在,客气什么?”杨云意扬眉道,“阿渝,过来。”

身份不一样,礼节当然不能少。贺疏弦抿了抿唇,其?实不是很想动。可她耳尖,听到衣裙的窸窸窣窣声?,屏风后的绰约身影站起,她不动,公主就会向她走来。于是,贺疏弦很快就败下阵来,走了过去,与杨云意面对面跪坐。

贺疏弦问:“公主怎么在这儿?”

杨云意将冒着热气的茶碗推给贺疏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我不能来吗?”

这话贺疏弦不好回答,长?安有哪里是她这天潢贵胄不能去的?她垂着眼?,看到茶碗中自己的倒影,一时间凄凉甚。她以前想,找到云娘后,如果她无事就远远张望一眼?;要是她见了自己,那就将在贺家村、在来长?安的路上以及这些年的见闻都一一说?给她听,可千言万语在公主两个?字中消弭了。她的喜怒哀乐只有她自己知道。

杨云意不说?话,屋中氛围就凝滞了。贺疏弦坐立难安,她扭了扭,说?:“周将军他……跟定远侯府有旧吗?”

贺疏弦想知道,杨云意就不会隐瞒她,点了点头,她说?:“有。”

贺疏弦又问:“可以信吗?”长?安之中遍地生人,其?实晋阳也算陌生人,但当初在贺家村相处的数月,让她无法对公主起疑心。

杨云意:“他不会害你。”顿了顿,她又问,“周麟之跟你说?什么了?”

贺疏弦眼?睫微颤,她轻声?说?:“没什么。”

杨云意不信,想要追问,可又怕逼得太紧。她们的关系相识绷紧的弦,不一小心就拉断了。“杏园宴中,二十三人里,属阿渝最为年少风流。”杨云意岔开了话题,对着贺疏弦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贺疏弦听了杨云意的夸赞,还?是会觉得脸红。在长?安扬名?后,云娘得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现在想想,一切成就在她的眼?中,恐怕都是不值一提。

杨云意又问:“阿渝,你见着我不高?兴吗?”她跟贺疏弦之间隔着一张小几?,她嫌碍事,挪动到了贺疏弦的身侧,在贺疏弦惊惶的眼?神中,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有。”贺疏弦辩驳说?,她只是除了高?兴外,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杨云意说?:“那你这些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来,那些人都在传我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