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也不知道宋家是什么毛病,处处都要拿她跟宋归仁比。尤其是宋归仁去县里读书后,宋家人见了她拿眼神一刷,说不尽的鄙夷。

“大郎还在打猎呢?”宋归仁扯着笑容,“听说你成家了?怎么还不找个安稳的营生?你也读书识字,我知道县城中有家米铺在招账房呢,你要去吗?”

贺疏弦朝着宋归仁翻了个大白眼,冷嗤道:“宋大、宋二都没着落呢。你管别人生计?”

宋归仁笑脸一僵,他家并不富裕,为了供他读书,家中姊妹都嫁出去了,至于两个兄长还在打光棍。他阿耶说等他考中进士,阿兄们也能水涨船高,但宋归仁心中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过州试。州府不推举他,他也没法获得上长安的资格。

宋归仁拦住拔腿就要走的贺疏弦,语重心长道:“我大兄、二兄不识字,介绍他们也无用。”

贺疏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说,你自己去应聘,到时候笔墨钱就不仗着兄弟,能养活自己。”

宋归仁眉头一皱:“我要温书,哪有闲时?”

贺疏弦呵呵冷笑:“就你特殊,那些个抄书补贴家用的郎君,也没像你这样懒啊,人家的名声还比你好。”

宋归仁被贺疏弦落了面子,顿时神色阴沉如水。他气道:“贺疏弦,你别不知好歹!看在同乡里的份上,我才顾着你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铺子是你宋家开的呢,说雇谁就雇谁。”贺疏弦绕开宋归仁,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在半道的时候,遇见下山的云希音。在贺家村待了月余,晴光好的时候,云希音也会四处走动,跟小娘子们交流感情。

贺疏弦迎上去:“云娘?你怎么出门了?”

云希音莞尔一笑,说:“见你迟迟不归,想得紧。”她的目光一撇,凑在贺疏弦耳畔轻声问,“那是谁?”

贺疏弦闻言一凛,扭头就看到莫名其妙追上来的宋归仁,她忽然有些生气。一把将云希音藏在身后,隔绝宋归仁的窥视,冷声道:“哪来的矮狗,不认路吗?”

宋归仁身材矮小,最忌恨别人说他“矮”,他面色青青白白,想跟贺疏弦争执,可又不想在别人跟前丢脸。冷嘲似的讥笑一声,他一拂袖扬长而去。

云希音藏着贺疏弦的身后,悄悄地牵住她的手,揶揄道:“我的阿渝原来真会骂人啊。”

第010章 第10章

贺疏弦脸上写明对宋归仁的不喜,云希音也没追问,左右不过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值得挂心。云希音念着过年的事,在长安的时候典礼盛,还要在圣人跟前赔着笑脸。在小小的山村里,端是自在无比。

贺疏弦本来就不爱在山下走动,这会儿临近岁夜,东西办妥当、该走的人家走动后,她就懒得再动弹了,至于宋归仁,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贺疏弦不走动,却有好几家的郎君过来,请她一起吃年夜饭。贺疏弦一一拒绝了,先不说有个云希音,就算只是她自己,她也不愿意去别人家。

“你那些叔婶爷奶都很照顾你嘛。”云希音笑眯眯地开口。贺疏弦的性子也不大热情,得亏是山里人家淳朴记恩,要是在京城,她一不热络,就没人想着她。

贺疏弦抬眼笑了笑,很快又低下头处理手中的野雉。过年跟平时不同,就算只有两个人,也要准备好多道菜。她给云希音买了糕点,让她坐在小杌子上吃。可云希音闲不住,她蹭蹭蹭跑到贺疏弦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处理禽类。

贺疏弦道:“血腥气重。”

云希音摇头说:“不碍事。”她笑吟吟地看着贺疏弦,“我还没见过呢。”

贺疏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便也由着她去了。

待到贺疏弦处理完了食材,云希音又跳出来问:“挂桃符吗?”

贺疏弦:“……挂。”桃符上绘着门神神荼、郁垒画像,为讨个吉祥,贺疏弦还在底下刻了两句漂亮话。她的动作利索,轻而易举便将桃符挂上。

云希音连点忙都没帮上,眼中流出几分遗憾之色。贺疏弦看她这模样,正准备将桃符取下,让云希音挂一回。云希音忙摇着头阻止她,问:“等会儿还要做什么?”

贺疏弦道:“去祭拜我阿娘。”

云希音眼珠子转动,提出一个冒昧无礼的要求:“我能一块儿去吗?”

贺疏弦诧异地看着云希音,点头说:“可以。”

贺疏弦的阿娘没葬在贺家村的族地里,而是孤零零地留在山中。墓前种着几株松树,贺疏弦时常来处理,四面没有丛生的杂草。

“有人来过?”云希音看到墓前的脚印,小声地说。

贺疏弦一点头,道:“村中有些受过我阿娘恩惠的,每年都会来拜祭她。”在跪拜的时候,贺疏弦心中伤感,她没说出声,只在心中暗暗跟阿娘交待。若是阿娘泉下有灵,除了保佑自身,也保佑云娘子平安喜乐。

云希音也学着贺疏弦的模样祭拜,她没跪,贺疏弦也不敢让她下跪,只躬身全了礼数。等到祭拜后,云希音才悄悄地打量这座墓冢。有墓志铭,一手飞白书,怕是出自贺疏弦的手笔。上头没提到贺疏弦的父亲。贺疏弦的阿娘姓“柳”,单名“蘅”,可郡望却是弘农,但柳氏不是出自河东吗?云希音心中纳闷,也没跟贺疏弦提,这呆子八成什么都不知道。

晡时,家家户户都闭门了。

贺疏弦和云希音也坐了下来。

贺疏弦烧了八个菜,在整个贺家村也算是高规格了,毕竟人家是一大家,而她只有两个人。她给云希音倒了小半碗酒,自己则是满满一碗。

云希音看着她,抱怨道:“阿渝,你这太不公平了吧?”

贺疏弦不知道云希音酒量深浅,怕她喝多醉了,忙道:“吃完了再倒。”见云希音小酌一口,她又赧然道,“也没有什么好酒。”云希音出身堆金叠玉之家,入口的是珠翠之珍,在她这里,着实是委屈。

云希音的确尝不惯浊酒,她对茶酒之流比主食要挑些,可她没有展现出来分毫。冲着贺疏弦莞尔一笑,说:“酒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饮的人。”

贺疏弦的心因为云希音一句话变得熨帖,飘飘然如踏步云端。

饭后,她也没忙着收拾碗筷,而是在庭院中堆起木头枯枝燃庭燎,旧扫把、旧鞋子等无用之物都被她扔进篝火里。其中夹杂着竹管,烧起来噼啪作响。

云希音搬了小杌子跟贺疏弦并肩坐。

大黑也摇着尾巴,挪到篝火边烤火。

夜幕降临。

贺疏弦扭头看云希音被篝火映衬得亮堂的笑脸,忽然问道:“你想家吗?”

云希音摇头,说了句大实话:“不想。”

贺疏弦见云希音许久不跟家中联络,猜测她和家中感情不好,此刻听到“不想”两字,那种预感落实了。她眼皮子一跳,迟疑片刻后问:“你家”

云希音挑眉,道:“富家大室容易生出龃龉,儿郎们为了争夺家产打得不可开交,至于娘子们是他们争名夺利的筹码。”

贺疏弦长长叹气:“所以你是私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