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找我干嘛?”
“没啥啊,就想看你是不是还活着,需不需要我去救你。”
第五十七章 我开枪崩了他
陈裴枝盯着短信,久久没说话。
姓李这小子绝对知道点什么,不过他从哪知道的,谁说的?
他亲妈可不会随便对外人说自家儿子被绑架了,你们谁谁想办法救救我儿子,梅清文能从一堆文件中抬头,听秘书说完她亲儿子被绑架,再去签她的跨国合同,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泊丰常年泡吧,朋友遍布天南海北,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谁会密切地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后半夜风刮得格外猛,陈裴枝缩了缩脖子,艰难吞咽,他方才说了半天话,嗓子疼,跟病毒感冒似的。
“你是不是想喝水?”赵野递上一瓶矿泉水。
“呵呵,不用。”
陈裴枝哪敢喝这儿的水,早年教“少爷绑架后自保指南”的老师说过,就算喝下水道里的污水,也不要接绑匪手中的矿泉水,谁知道喝完会不会变异,变成丧尸报复社会。
赵野也上过这课,给他递水是想把“绑匪”的身份坐实吗?陈裴枝咬着下唇,低头捣鼓手机,头顶的呆毛高高竖起,发尾微蜷,像顶了一个问号。
踌躇间,他给李泊丰发了个问号,谁知道气泡框一直转圈,最后变成一个红色感叹号,他不死心,又发了一个问号,很快旁边又多了个感叹号。
信号说没就没,疑团越聚越多,陈裴枝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想翻白眼,人家的二十多岁风花雪月,他成天被这些破事绊住脚。哎,算了,再翻白眼抬头纹要出来了,他陈大爷天天说自己是大爷,但真不想变得跟大爷一样满脸皱纹,他还得靠这张脸勾引许景贤,听他表白呢。
陈裴枝压下翻白眼的冲动,窗外猛然传来玻璃爆炸声响,陈裴枝手掌一滑,差点后仰着从窗台摔下去,他怔忡地望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没等看清,角落里的老和尚朝赵野打了个手势,亲自走到陈裴枝面前,微微颔首,道:“陈少爷,这边请。”
陈裴枝眯缝着眼看着老秃驴,不知谁把屋里的照明灯打开了,秃驴光头反光,大晚上真想戴个墨镜。
“少爷,请吧。”老和尚见他不动,上前一步,弯腰邀请。
陈裴枝站着没动,这老和尚一脸坏相,倘若手无寸铁地跟他走了,甭说救得了许景贤,他自个保住小命都得怀疑这伙绑匪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突突死他,难道是打算找个黄道吉日把他洗涮干净,绑在十字架上,跪拜半天再动手吗?
胸口的红外线多了两个,陈裴枝从玻璃窗看到自己的倒影,眉心赫然又多了一个红点,他嘴角一抽,转瞬听老和尚道:“少爷,请。”
很好,连语气词都省略了,这要不跟他走,外头的狙击手没准直接扣动扳机,吧哒吧哒打掉半盒子弹,收起装备,跑去找绑匪大兄弟结尾款,下班撸串去了。
陈裴枝认命跟在老和尚身后,推开门。赵野留在原地,拼命喝水,大口喘气,渐渐听不到他的喘气声,陈裴枝回头看一眼房子,灯灭了,他深呼一口气,往前走。
刘屏端着冲锋枪站在棠屋门口,挂脖子上的佛珠刻着慈悲为怀,老和尚低头作揖,绕过他,打开门。
穿堂风呼呼刮过,陈裴枝眼睛被吹得生疼,拼命眨眼,努力辨认昏黄光影下和他不在一个图层的许景贤。
许景贤发丝飞扬,冲锋衣被丢在角落,他穿件短袖迎风站着,手里握着一把半米长的砍刀,刀尖刚开过刃,闪着银光。
陈裴枝视线再度上移,许景贤的右肩袖子卷了好几道边,肩头渗着血,血沿着肌肉轮廓蜿蜒而下,看上去像划了好几道粗长的刀口。
“你不砍,我开枪崩了他。”刘屏端着冲锋枪,突然走到屋中间,测试许景贤的状态。
他也不晓得催眠有没有效果,他看许景贤眨眼速度变慢,呼吸渐缓,赶忙和唐江松使了个眼色,简单收拾一番,把陈裴枝提溜过来。
见着人的瞬间,陈裴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信许景贤会伤害他,缓缓上前,盯着他手臂伤口,牙关紧咬,咬到牙龈出血。
这群傻逼,等大爷我带人出去,开炮轰了你丫的。
第五十八章 我又没说不要你
刘屏静静地观察屋中两人的变化,其余两位老和尚躲在屏风后,手里拨着一串紫檀珠子,珠子散发着浓烈檀香,巧妙盖过许景贤身上的药水味。
陈裴枝拉起许景贤的手,手心手背反复观察,没瞅见针孔,放松下来,吸了吸鼻子,这屋里不仅有自家卧室味,更多的是荷花灯燃烧的香料味。
刘屏眯起眼,胸口贴近枪托,金属扣勾到佛珠细线,玛瑙珠刹那断裂,噼啪声响中房屋断电,唐江松的耳麦亮起红光,他按下接听,光点映着他半张脸黑红交加,沟壑层层。
刘屏耳麦也传来响动,他握着枪柄的手一抖,看向唐江松,两人眼底映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闪电划破天空,暴雨如注,一时间没人顾得上今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主角”。许景贤回握住陈裴枝的手,后退,陈裴枝背抵着木格窗,许景贤两手撑着窗沿,宽肩窄腰,替他挡住身后的兵荒马乱。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过后,陈裴枝再抬头,脚边还留着一盏莲花灯,这灯芯做过特殊处理,只要蜡烛没化成蜡油它就不会灭。
灯火在风中摇曳,许景贤倾身向前,湿漉漉的刘海挡住眼睛,眼下一片青黑,眼中一片难舍的情绪。
这眼神陈裴枝以前见过,重逢后第一次在展厅应酬,一个朋友把自己喝过的香槟递到自己嘴边,陈裴枝有事求他,不好拒绝,接过他的酒杯喝了一口,展会散场后许景贤就这副样子。
陈裴枝心里纳闷,你陈大爷我还没嫌那老哥们递来的酒难喝,你干嘛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狗狗冲我眨眼睛,我又没说不要你。
今儿没人递酒,就忒么没个生意场上的人,纯纯是之前找黑客小哥查了半天,还没弄清和许家关系的两个人。
许景贤松开手,卷到肩头的袖子随动作放下,挡住肩头针孔戳出来的青黑。
陈裴枝抿着唇,不说话,主动靠近,双手环抱住许景贤的腰,脑袋里塞太多事,头疼,需要抱着许景贤充会电。
他的脸几乎贴在许景贤的胸口,鼻尖闻到他身上的药水味,裸盖菇和死藤水制剂直冲鼻腔,陈裴枝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再去看许景贤手臂上的血,视线一路向上,想到兴奋药剂还能从肩头注射,心脏停跳一拍。“许景贤,你……”陈裴枝的声音紧张到变了调,他不敢掀许景贤的袖子,脑子太乱,渐渐没了声音。
“我没事。”许景贤稍稍低下头,和他对视。
许景贤的声音和往常没多少差别,催眠对他不管用,反而给了他回神的时间,注射在体内的成瘾性药剂可能有假,不如秃驴给他灌的中药管用,中药喝完头昏昏沉沉的,而针头扎到皮肤上,除了疼没什么感觉。
陈裴枝脸色苍白,脑袋里有根筋一抽一抽地疼,他恐惧在伦敦的那三年,空旷的公寓映在眼底,成箱的针管藏在地板下面,每走一步,仿佛都在踩一条命。
陈裴枝胸口剧烈起伏,不敢多看,闭上眼,叫住许景贤,求他别走,声音很轻,像一阵风般从心口掠过,许景贤心里下起一场急雨,心脏震颤,能清晰感受到怀里人的恐惧,虽然不知道这阵恐惧从哪来,但他看在眼里,心疼。
“别怕,我的定位芯片还在身上,梅总的保镖很快会找到我们。”许景贤拍拍他后背,陈裴枝后脊一僵,像小吃摊上烤过头的白年糕,笔直地站在他面前,睁开眼,眼底还盛着旧梦里恐惧。
“为什么要被他们找到,我不想回伦敦。”陈裴枝用力吞咽一下,怔忡地抬头,“还有,你的手臂,你……你有没有被……”
许景贤双手捧住他的脸,眨了眨眼,示意他去看地上针头,“药是假的,别怕,我没事。”
陈裴枝脑子乱成麻花,压低声音,他也不是故意这个声调,只是脑子跟不上嘴巴,说话难免不清不楚,“他们给你注射了多少……多少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