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笑一声,不太好意思地吐舌:“我想问一个与影片无关的话题,我想问问年老师手腕上的纹身是什么意思呀?看起来像文字。纯属我个人好奇,老师如果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的。”

“因为我是年老师的资深迷妹,所以一直很关注年老师动态,您这次回国也才发现手腕上多了一道纹身。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虽然纹身不影响演员的演技,但为了不影响角色观感,您还是不考虑在非私密部位纹身。”

周止觉得她的问题有些过了,不放心地又停下脚步,站在影厅门口回过身。

影厅大门的位置没有灯,回头朝里望时,中间那段路便显得漫长、幽深,所有灯光都投射下来,仿佛聚集在中央一个人身上,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头顶射灯在绵长空气中很突然地闪烁,光刀射落,像快而有力闭紧的铁门将他们阻隔。

周止看着年锦爻好像他们之间的黑暗开始无限拉伸,他有点愣住。

想起《白菓》最后一场戏中的教室,风吹扫林叶,窗帘似水波荡动。

他们站在方向不同的两截车厢,教室墙壁上的窗与站台透明巨大的玻璃窗在疾速中擦肩而过,年锦爻离那道被窗框住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很突然地,周止烟瘾犯了,喉头一阵痒意。

年锦爻的笑容在灯光下格外灿烂,弯了眼睛抬起右腕,手表表带下遮掩着不可窥见全貌的文字:“Embrasser ici.”

年锦爻说法语的时候声线会稍稍变,与往常讲话的声音相比,更低沉,充满磁性。

低音穿透话筒,有条斗鱼在透明浴缸中吞吐着浑浊泡泡,膨胀整个房间,胀胀的、肥肥的。

欣怡与一些影迷不太懂什么意思,开口追问。

年锦爻已经垂下右臂,迷人地勾唇,神秘一笑,朝台下眨了眨眼,轻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知道的那个人知道就好了。”

周止被房间里的泡泡挤压着内脏,难以呼吸,扶着何维朝外推门离开,头也不回。

何维被他送到盥洗室,用冷水冲了脸,大口大口呼吸。

周止靠在他一旁点了根烟,静静地抽起来。

水声被关停,周止咬着烟,胸膛轻缓起伏,耳边听到何维急促趋于平缓的喘息。

“周哥,”何维小声叫他。

周止在发呆,冷不丁回神。

何维看了眼他的烟,脸色苍白地说:“给我根烟。”

顿了顿,低声补充:“行吗?”

闻言,周止看了眼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递给他,但笑了:“你会抽烟吗?就学大人抽,瞎抽什么。”

何维手有点发抖,接过周止递来的烟,咬在浅色的嘴唇上,抄起一旁的打火机,轻轻点燃,嘬了脸颊,熟练地吐纳,烟雾缓缓升起,遮住他漂亮的眉眼。

周止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何维抽烟如此熟练,笑容挂着,手指掐灭烟头,抬手从何维口中抽走刚被点人的烟,放到水池里浇灭,一挑眉:“真会啊,给我戒了。”

何维愣住,几秒后眉眼温和笑了:“周哥你怎么只许州官放火。”

周止沉默一下,拍了拍他肩:“戒了吧,你刚成年,还年轻,以后有的是让你抽烟的时候。”

“我不年轻了,”何维忽地捏住他的手腕,两人俱是一愣。

何维声音有些抖:“我真的不年轻了。”

周止眨了下薄且白的眼皮,垂眸看他,静默片刻。

他翘起笑容:“好,你不年轻了,刚满十八岁嘛。”

何维或许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收了手,小声道歉。

“多大点儿事儿,”周止抬手想去揉他脑袋,在半空顿住,又收回手:“不过下次没准备好跟我说,怎么突然那么紧张?”

何维脸色还是有点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止含笑看他,没有再深问,推了下何维肩膀:“好了,你先回去吧,应该快散场了,我就不进去了,给你们买点吃的在车上等。”

何维想说不用,但看周止坚持,只好作罢。

厕所里没人,周止笑着看何维出去,笑容当即消失,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打开水龙头快又急切地吸了把脸,深深呼了口气,转身两手撑在洗手池面盆上。

眼睛还闭着没有张开。

厕所大门被推开,沉而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周止没有回头,又洗了把脸,喘息。

身后传来水声,停下后脚步再度朝他靠近。

一旁的水龙头被打开,水声淅沥。

周止下意识张开眼,抬起头,在镜子里对上年敬齐那双视人如敝屣的深沉视线。

镜子中,周止朝他扯了个笑容。

年敬齐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垂下脸去洗干净手,甩了甩手上的水。

“你出来的太早了,很可惜。”年敬齐和缓地说。

“可惜什么?”周止问他。

年敬齐道:“有人问锦爻,这辈子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他抬眸从镜中轻蔑地看着周止,仿佛周止被年锦爻提到,就是莫大的赏赐。

周止一阵厌烦,不想与他周旋,打开水洗了手又把烟头扔了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