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你觉得我…可笑吗?”徐听寒小声问,手上动作也轻,试探着靠近安尧又很快撤走。安尧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对他说:“确实很气人,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来了。”
徐听寒很委屈地低下了头。安尧扯着他的手臂摇晃几下:“但是不可笑,不想把伤口展示给别人看是很正常的,你一直不和我说,一定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让你心里面有负担,总在担心很多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安尧掏出手机,调出和徐听寒的聊天页面。徐听寒弯下腰看见安尧因为信号原因没能发出去的消息。最开始安尧说“不离婚,要在一起一辈子”,而之后在他联系不上安尧的几十个小时内,安尧也在不停地说“我爱你”。
“我比你讲信用,我说不会,就是不会。”安尧说,“我说我爱你,就代表我爱你,没有任何条件,不需要任何附加因素。我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但可能是年龄大了,我总觉得遇到你的那一天,一切就都注定了。我们就是要在一起的,听寒,不需要你做出任何改变或者修正,我爱的就是在我眼前的这个你。”
徐听寒“嗯”了声,转过身抬起手擦眼泪。
安尧戳戳他的腰,问他:“还要哭多久?老公,我很饿的,你要是一直哭个没完我就不管你了。”简单一句话就把徐听寒掰正了身体,“饿了?怎么不早说?在车上听他们说得七点多能开饭呢,我包里有点饼干面包什么的,遥遥你要不要先吃点?”
安尧笑了一下,说“好”。徐听寒在包里翻了翻在,找到还没开封的面包都递给安尧。安尧撕开包装袋,将面包掰成两半,喂给徐听寒吃一半,自己吃剩下的一半。
今天他们都流了足够多的眼泪,为过去为彼此,腥咸的泪水是卷走不安和悲伤的海浪。从今以后,安尧会努力带动徐听寒安尧认为这并不是很难只为幸福落泪。不会再有什么能分隔他们相连互通的真心。
面包咽下去安尧才觉得胃里不是空落落的难受,大半天都在帮忙做抢险工作,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在来宾馆的车上安尧就觉得胃部有强烈的灼烧感。他的行李都还在平那村,没有随身携带的药品。刚想要问徐听寒有没有带胃药,就看到徐听寒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几盒药:“遥遥,你要是今天没吃什么东西,胃一定不舒服,等一会儿吃饭之前把这些药吃了。头疼的话睡觉前再吃一次去痛片,明天你要是想回平那村帮忙,我和你一起去,但要是身体情况不好,我们就在宾馆好好休息。好不好?”
徐听寒又恢复了最常见的人格,对安尧的事情格外上心,做什么都要和安尧商讨意见。安尧说“想吃药”,徐听寒就拿出便携式的水壶烧热水给安尧喝。喝了些热水安尧觉得好受很多,徐听寒将他抱到床上,脱掉外套和长裤,让他安心休息。
“你先睡着,我给老徐报个平安。”徐听寒说,“我不太困。”
他俯下身在安尧额头脸颊上都亲了亲,最后的吻落在安尧嘴唇上,轻轻碰了几下就分开。
安尧原本想让徐听寒和他一起躺下睡一会儿,看徐听寒一直在操作手机,担心他有工作上的事来不及处理,便没有邀请徐听寒,自己闭上眼睛睡着了。
刚开始意识尚处在半梦半醒的时间内安尧听到徐听寒的说话声,应该是在和老徐打电话,说着“一切都好”“没事”“见到了”,低沉的嗓音穿透身体上的不适与对死亡的恐惧,长驱直入,刺到安尧隐藏的情绪内核之中。后来徐听寒说了些什么,安尧就都听不到了。他被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托起又放下,抚摸又触碰,熟悉的感觉一如他们在滨城的家里,每个工作日的清晨徐听寒会做的那样。
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徐听寒低下头看睡熟的安尧。脸是白嫩嫩的,挺翘的鼻与小而红润的嘴唇都很漂亮,眼睫毛却很滑稽地粘在一起,是流了太多眼泪后被迫形成的证据。
“笨老婆。”徐听寒轻声说,用最小的力气捏了捏安尧的脸。“又犟又傻,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难怪会看上我。”
徐听寒的背包里装了很多东西,趁安尧还在睡,他轻手轻脚走到桌边,从背包里掏出一封信。信封是淡淡的蓝色,在右下角同样标注了“抵村后打开”。
“原本想把这封信给你的,后面觉得太煽情了,还是简单点说明白事情的原委更好,删删减减一直拖到你走都没写完。我在飞机上太想你,就把它拿出来,终于写完了。”徐听寒自言自语地说着,将信封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不想睡觉,又不打算一直在房间里活动,因为这样可能会把安尧吵醒,想了想徐听寒便决定换套衣服去宾馆内四处逛逛,顺便打听下开饭的具体时间。
走出房间门,沿着走廊一路向前,徐听寒余光瞥到几间房门没有关上,都是大敞着的。
他看了看房间号,这几间房似乎都是老师们让给平那村的留守儿童们的,可能是小朋友比较活泼,开着门方便跑动。
又向前走了几步,徐听寒注意到在房间内的大床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年龄约莫六七岁。他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的大腿上是徐听寒非常熟悉的淤伤,垂在膝盖的手腕也有一圈环形的紫红色瘢痕。
徐听寒立刻大步冲进房间内,蹲到小男孩面前,他无比确认这些伤口绝对不是意外造成的,一定是有人抽打男孩才会这样。他恨得牙齿都在颤抖,对上小男孩惊惶的眼神:“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小朋友,我是警察,你告诉我实情,我一定会帮助你,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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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正义的狗狗警官!(很像汪汪队?)
因为这个人很爱写废话所以这周变成二三四五六连更了!依然是周六完结吼吼
第37章 37
徐听寒说话的声音不小,房间门外有两位老师听到后探头进来看,不用徐听寒解释就都注意到了小男孩身上的伤痕。他们也马上挤进房间,围到小男孩身边。
“巴珠,你这是怎么回事?在车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其中一位男老师小心翼翼握住巴珠的手臂,仔仔细细盯着看了很久。他转头向徐听寒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张,是安尧的同事,又转向小男孩询问道:“你在车上穿的是件长袖衣服,对吗?是你自己主动要穿长袖,还是有人逼你穿的?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不许把受伤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吗?”
巴珠的头垂得很低,被张老师握住的两只手蹭动着挪到一起绞紧。他抿着嘴唇,不肯回答张老师的问题。徐听寒见状,坐到巴珠身边,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膀。
他将警察证拿出来,放到巴珠面前给他看。郑重地向他自我介绍:“巴珠,我叫徐听寒,是一名刑警。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全体公民的利益不受侵害,让所有作恶的人受到惩罚。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助你,让伤害你的人不能再威胁你。巴珠,你身上的伤一定不是自己弄出来的,因为我也被打过,我看得出来。”
张老师和另一位老师蹲在巴珠面前,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徐听寒知道长期遭受家暴侵害的幼儿未必能够坦诚说出经历,心理上存在一定负担,于是他将巴珠的手拉过来握紧。
“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们要在这里住很多天,不论伤害你的人是谁,他都没办法过来再打你骂你了。在这期间,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向我或者老师们求助,好吗?”
“是的,巴珠,老师们不会容忍这种现象存在,我们都愿意帮助你。”张老师说,拍拍巴珠的膝盖:“老师去找前台拿药膏,你的手臂情况有点糟糕,肯定很疼吧?上了药应该会好些,如果你还是觉得疼,我们就去医院包扎。”
两位老师站起来向屋外走,徐听寒没动,余光瞥着巴珠,看到他悄悄摆了几下腿。他的手扒着床沿抠得很紧,小而瘦弱的身躯无力地蜷缩着。巴珠像是一只被雨淋湿无法再起飞的幼鸟,不能寻到可以遮风挡雨的巢穴,也没有挡在前方提供庇护的家长。
“巴珠,不论有谁和你说过什么,你都不要听不要信。你现在是安全的,如果你愿意,这种安稳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徐听寒轻轻在巴珠后背上拍了拍,郑重地告诉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对很多事情感到害怕。我怕被那个人打,怕他揪着我的头发往墙壁上撞,怕他扇我妈妈耳光,我最害怕的是第二天被人问起时如果我说‘没什么’,他们看我的那种眼神。我不想被人怜悯,却又希望有人能帮助我。”
他叹了口气,“人的情感是很奇怪的,需要自尊,也会不自觉感到胆怯。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什么比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最重要,只有确保自己是安全的,才能更好地保护你爱和在乎的人。”
徐听寒又摸了摸巴珠的头,他一向敏锐,早就看到藏在巴珠青黑发茬下的道道伤痕。他想起自己包里也有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打算拿来给巴珠擦一下。
按照巴珠的伤情来看,徐听寒很难确认在巴珠体内是否有器官破裂出血的情况存在,最好还是能带巴珠去做个检查。可是胆小的、受过伤害的男孩要多久才能重新敞开心扉,徐听寒也说不准。
他站起来要走,刚迈出一步,却感受到手心被一点点温热覆盖住,小小软软的另一只手掌牵握住徐听寒,巴珠轻缓迟疑的声音在徐听寒背后响起:“我和你们说了…就不会再挨打吗?”
徐听寒转过身蹲下,与巴珠平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挨打,你会离那个打你的人很远很远,他会腐烂在这个小村子里,而你会有更广阔的未来,会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巴珠的长相很符合宗南族人的特征,五官轮廓深邃,眼睛很大且瞳孔幽深。他认真地看着徐听寒,听他说完后没过几秒,嘴巴便瘪起来,颗颗晶莹透明的泪珠顺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从下巴处滴落。徐听寒伸出双臂将闷声痛哭的巴珠抱进怀里,他的肩头很快湿了一大片。
去拿药的两位老师回来了,站在房间门口。徐听寒以眼神示意他们可以进来。而在两位老师身后,徐听寒的视线尽头是满脸疑惑的安尧。他向徐听寒比了个向下指的手势,徐听寒用口型回答他:“受伤了。”
安尧和两位老师一起走到房间内,站在床边。知道情况的张老师不断抚摸着巴珠的身体,安尧蹲下来,小声问徐听寒:“他伤到哪里了?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完全是。”徐听寒谨慎地回答,因为暂时不能伸出手去牵住安尧,只好朝他眨眨眼睛。
巴珠渐渐停了哭声,张老师接过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拧开药膏给巴珠涂。安尧也不傻,看到巴珠裸露的手臂和大腿上的伤情就意识到小男孩绝对不是在泥石流中受的伤,再看徐听寒严肃而阴沉的脸色,他就知道男孩的情况一定是最令徐听寒痛心和憎恶的那种。
他坐到徐听寒身边,偏过一点头,柔软湿热的嘴唇贴着徐听寒的耳朵。“我们报警吧。”
徐听寒也正有此意。巴珠这样害怕那个对他造成伤害的人,说明这种伤害必然是长期持久的,已经严重影响了这个小男孩的心理状况。仅靠调解或劝阻不一定会起到正面作用,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伤害巴珠的人的变本加厉。目前来看,报警让警察介入是最佳的选择。
徐听寒在老师们和巴珠看不到的角落摸了下安尧的手,低声回答他:“等巴珠先把情况和我们说个大概,我们就带他去警局吧。如果一开始就有很多警察围着他,我担心他会有压力,更不敢开口。”
“好。”安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