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为自己有多老？别装模作样，拿腔作调了。”

祝青柃察觉到院子里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别掉了段寻麟放在肩上的手，跨进门槛，在盆里烧了三张黄烧纸，又拿了三炷香点上，虔诚地拜了三拜，最后插进香炉里。

第64章

悲怆的哀歌在贫瘠荒凉的大地上越显凄凉，晚间停了播放，第二天要送葬的时候又放了起来，祝青柃躲在屋里不肯跟去送葬。

他昨夜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病怏怏的祝福儿。那些昂贵的药打进她的身体里，并没有让她长肉，肿瘤还在吃她的肉，不停地、贪婪地吃着她的肉。他看她已经没肉了，那么到底还能撑多久？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竟然遇见一场丧事，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脑子里全是这些可怕的猜测，夜里段寻麟翻了身，松开了他，他立即贴到段寻麟身边，紧紧贴着，神经质地开口央求：“段寻麟，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可惜段寻麟也累了一天，哪里还听得到他的话。于是他只能自己胆战心惊地抱着段寻麟的手臂，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闭眼睡觉。

还没睡几秒，外面的唢呐锣鼓震天响，哀歌像锯子一样割着他的神经，他再受不了，躲在被窝里无论段寻麟怎么说，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你真的很难伺候。”

段寻麟无法，隔着被子把人捞进怀里。

掀开被子一角，祝青柃垂着头，漆黑的头发遮掉了他漂亮的眉眼，只露出了紧抿到泛白的唇。

段寻麟愣了下，随后一把将祝青柃抱得更紧，把祝青柃摁到自己肩上，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我让华月明现在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回去。”祝青柃依偎在段寻麟怀里，不由自主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抱紧了段寻麟的脖颈。

真是祖宗。

段寻麟在心里默默腹诽，动作却极尽宠溺，手摸到祝青柃脸边蹭了蹭，说：“那你就待在房间里，我让华月明在门口守着你，有什么事你跟他说，我去完山上，回来就带你回去。”

祝青柃点了点头，段寻麟把他放平睡好，等他闭上眼才出了门。

哀歌声远去，太阳升了起来，照到床上，暖洋洋的温度驱散了祝青柃的寒意，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看队伍里没有祝青柃，孙慧铭问段寻麟：“你昨晚不是跟我爸说要让祝青柃今天也跟着送葬吗？他人呢？”

段寻麟说：“他今早不舒服，来不了。”

“那他大老远跑来这里干什么？白折腾一趟。”

“他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他开心就好。”

孙慧铭倒吸了一口凉气，酸溜溜地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怎么把他当小孩一样宠？我看他脾气不太好，是不是你宠出来的？”

话不是什么好话，但听起来意外顺耳，段寻麟得意挑眉，说：“是我。”

分明是祝青柃天生长得清冷不亲近，可他喜欢任何把他和祝青柃放一起的话。

孙慧铭不想再看冷酷帅哥身边冒粉泡泡，她旁敲侧击问段寻麟要华月明的聊天方式，段寻麟说：“你问他要。我不知道。”

“他不给。他嘴毒得很，说我表里不一，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看在他是个帅哥的份上，我原谅他。”

“这是爷爷的葬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段寻麟知道华月明是真正的情爱不沾，完全机器人人格的下属，他并不想让自己的下属徒增烦恼，于是开口提醒。

“早哭够了，现在哭不出来了。等把爷爷送上山，你们是不是就要回锦城了？”

段寻麟不胜其烦，这孙慧铭长得跟性格完全不符啊，华月明的点评还真是一针见血。他回了个嗯，侧身一闪，随着人流消失不见了。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家，张罗着摆桌子吃饭。

吃过饭，段寻麟没多做停留，跟孙慧铭的爸妈道过别，就带着祝青柃坐上车。

开车的华月明被孙慧铭拦下，她爸妈一个劲给华月明塞东西，老两口越看越满意，塞着塞着就把孙慧铭往华月明怀里塞，华月明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把东西往后备箱一放，逃似地回到驾驶位，一脚油门下去，车就飞进了黄灰之中。

“你不是说段寻麟最帅吗？怎么又看上他的秘书了？”孙妈问。

“你没看到祝青柃吗？”

“看到了。是男人吧？怎么能长那么漂亮，看得人目不转睛。”

孙慧铭叹了口气，转瞬又笑眼盈盈：“人家站一起般配得很，谁要做棒打鸳鸯的人。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华月明也不错，看着就干净。”

车里的华月明阿嚏阿嚏打个不停，等缓过劲来，他看着后视镜里抱着祝青柃的段寻麟，说：“段先生，下次再来这边，我能不能不来？我水土不服，啊，啊嚏！”

段寻麟点了下头，同意了。

华月明如释重负，握方向盘的手也放松了许多。

回到家，祝青柃就大病了一场。

心病外显，病就来势汹汹。

祝青柃烧得糊涂，嘴里反反复复只念着姐姐。段寻麟带他回了医院住下，祝福儿刚注射过那昂贵的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真的有用，她感觉不到疼痛，利落地下了床，走到祝青柃床边坐下，握住祝青柃的手说：“姐姐在呢。”

床上的人立即蜷缩起来，把滚烫的脸贴到那干瘦的手背上，不再焦躁，温热的眼泪一条条流到祝福儿手上，像要滋养那些死气沉沉的血管。

“你会对我弟弟好一辈子，对吗？”

祝福儿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段寻麟问。

“……嗯。我很喜欢他。”段寻麟直言不讳。

祝福儿亲耳听到段寻麟承认，虽然还是觉得两个男人有些奇怪，可心里还是泛过一阵暖流，至少祝青柃以后不用再为钱发愁，不会等她走了之后只剩自己一个人，至少还有个人做伴。

段寻麟怕她说什么遗言，不肯再让她留在这里，催她回去休息。

祝福儿满腔的托付遗言被段寻麟冷冰冰的态度冰了回去，她觉得段寻麟不可信了，不行，要再多活几天，还得再多多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