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柃继续乱编。他抿着唇,化着舌尖上的冰,脑内高速运转,段寻麟说过他回不去,那对中国应当也不熟悉,他在蓝毗那只手遮天,可不见得在那边也管用。他肯定还要再逃的,不能什么都告诉段寻麟。
目前为止最糟的就是名字是真名,就像期盼他的长相能像普通人一样,他希望他的名字大众化,一定要多多的重名,最好像张伟那种名字,多到段寻麟查不完。
下颌突然被抬起,祝青柃忽地睁大了眼,棕中带青的瞳仁像杏似的,带着青涩的茫然。
段寻麟吻过祝青柃水津津的唇,把人完全抱到自己怀里,紧紧搂着,没有安慰,反而贴着祝青柃的耳边警告:“那就老实待在这里,一个人还想去哪?一个人好啊,死在外面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句话究竟是说祝青柃还是自己,他也不知道。
但两个人都听了进去,段寻麟抱得太紧,手臂似乎抽了筋,在细微颤抖,怀抱里的人被恐吓住,也有片刻的战栗。
冰沙剩了大半,祝青柃没心思再吃,刚放下碗,就被段寻麟拉着去浴室洗漱干净,再行尸走肉般地走回来躺好。
他没躺到床边躲段寻麟,反正也是要被拽过去抱的,于是他自暴自弃的老实,段寻麟还没躺下,他就先靠了过去。
“算你识相。”
段寻麟掀开被子躺进被窝,伸手抱住祝青柃,埋在他发间深嗅了一口,说,“祝青柃,晚安。”
这是他们第二次同床共枕,祝青柃不觉得比第一次被老虎吓后再被段寻麟抱着睡觉好受,那晚好歹直面过猛兽,今晚没有野兽的嘶吼,只有段寻麟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也叫他吓破了胆,一夜清醒到天明。
青蟹色的天光从远山外慢慢铺洒而来,一抹将白的青乘风飘入,倒映进祝青柃眼睛里,隔着飘逸的纱帘,一轮红日挂在苍翠无际的树梢上,美得仿佛置身画中。
蓝毗那很漂亮,如果没有遭遇这些,真的只是来旅游,祝青柃会喜欢这个极具地域特色,拥有文化气息的国家。
旅游……
祝青柃想起了他说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猛一回头去看,他的真实情况竟然比谎话还糟心,以后段寻麟发现了,也不该质问他为什么骗他,这明明是善意的谎言,可以免去他的同情和可怜,替他省去了这些无用的感情,多好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刚刚的红日已经褪去朦胧的红晕,橙黄的太阳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而下,林子里肯定树影斑驳,一个追着一个地晃。
祝青柃不打算继续躺下去,拿掉段寻麟的手,轻手轻脚打开门,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凭着超强的记忆,找去了阿丽的房间,然后带着阿丽下去树林里散步。
上次华月明打包带去的水果甜点还有很多没吃完,阿丽用袋子装了一些,两人一边吃一边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祝青柃踩着地上的光斑,仰头透过密林去看灿烂无比的太阳,金色的光晕落进他的眉眼深处,映着那两颗艳痣,便像两滴无处隐藏的泪,常年高悬。
“段先生……对我好,对我的小孩好。”
阿丽伸手去给祝青柃擦泪,伸手触到才发觉那是两颗痣,她收回手,用简单的词问祝青柃,“他是好人,你为什么难过?”
“我……”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祝青柃抬眼看去,段寻麟一身灰色休闲套装,靠在树边等着他回话。
“只是太闷了。”
祝青柃庆幸自己没把有关自己的事告诉阿丽,他们的一切也许都在被监控,需要小心再小心。
“那我带你出去玩。”
段寻麟伸手拉住祝青柃的胳膊,把人提起来搂住,“只要你听话,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就算知道段寻麟不会回中国,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有点兴奋:“真的?”
“真的,给你的奖励。”
虽然不知道这奖励从何而来,祝青柃欣然接受,催促道:“好,走吧,现在就走。”
先熟悉道路也不错,总比什么都不能做强。
看祝青柃在前面走得飞快,华月明忍不住提醒道:“您不驯他,还对他……有些太好了。阿莱森部长要把他送给局长,您一直没有动作,恐怕……”
“我不会把他送给别人。”
段寻麟眼里闪着蜻蜓发夹折射过来的青光,漆黑的眸子里不明情愫搅作一团,“我抢来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
第17章
他不是一个可以忍受孤独的人,十三年前家庭幸福美满的余温已经在逐渐消失殆尽,他需要新的精神慰藉,否则独自在吃过他血肉的蓝毗那,他迟早要疯掉。
“阿莱森……”
“华月明!”
段寻麟厉声打断了华月明喋喋不休的警告,“我万里挑一选择了你,你也选了我,你该执行的是我做的决定,而不是代替阿莱森监视我!”
华月明顿了下,迟疑片刻后,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阿莱森部长让我把这个拿给您。”
是三盒来自故乡的荷花酥。
日期新鲜,甚至还带着刚出锅的余温。
段寻麟伸手接过,心也像荷花酥的花瓣似的,被一层层剥开。
“他没有让我们监视你,而是让我们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每次参加酒局都大病一场,他工作繁忙没空来看你,但一直都有问你的情况。这个荷花酥,好像是你跟他提过你小时候爱吃的,昨晚酒席散了之后,他有事去了中国,遇到了卖荷花酥的糕点店,他立马叫人买了连夜送了回来。他说只剩三盒,等他事情处理完,再多买些带回来。”
华月明换了口气,继续说,“他只是在替你做最优的选择,没有把你完全当工具利用。祝青柃最大的价值在于成为交易品,他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伤害,至少目前是这样。我不认为阿莱森部长的做法是错的。”
“感情本来就是双刃剑。”
段寻麟敛去眼底的动容,清醒理智地与华月明直视,“我需要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需要是不能做选择的,是必须要。干爹对我的好我记得,但他的好不纯粹,我却为此要遭受一次良心谴责。我不做提线傀儡,从我把金绿宝石献给他那一天,我就说过了。不管是和他还是和你,我们之间都是互相选择的结果,请你牢记,也请他牢记。要是不满意了,我有权选择更换你们任何一个。”
华月明脸上没有半分愕然,锐利的眼角勾起来:“我选择您,正是因为如此。您还是八年前的您,没人能左右您,您才是站在最高处的猎手,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无论正确与否。”
“说那么多的话,就是为了引我上钩?”段寻麟无奈道。
华月明双手合十道:“我说的也的确都是真话,但我会无条件执行您的决定,跟您站在这样的高度,没人敢逾矩,太无聊了。不过祝青柃来了,是变得有意思了,但我还是希望您在他那能少受点伤,毕竟美色杀伤力不容小觑。”
两人边说边走,好半天才到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