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烟就又打了个呵欠,说:“反正如果郎主不想见到我发狂,就必须得把铁链子再放长一些、放松一些。松弛有度,不是吗?”
帐内只燎烟一人,他自斟自饮,喝了一杯接一杯的樽中酒,多余溢出的冷酒沿着他的下巴,小溪汩汩淌入脖颈,锁骨,胸腹。
他带着醉意问:“我现在才觉得自己活着,就类似喝醉了酒,又像一场梦游。既然如此,躺平酗酒其实也蛮不错。毕大都统,你说对不对?”
帐外,一身简装黑服的毕知梵在一大帮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中,举起石桌上的另一壶酒,与帐中人对饮。
毕知梵在陈郎主回家当夜,就已被隔离出了燎烟的住所,但是他身份特殊,府内上下算是默认了他半客的尊贵身份。
他与燎烟已绝不能再像同居一院时那样相处与对话。
听见燎烟的话,毕知梵笑了笑,含蓄又不含蓄地回:“可不是大梦一场嘛,我梦醒时分第一眼见到的人是燎烟小君,就好像我现在也依旧未醒来,活在小君的梦里。我希望小君能多给我绘些色彩,你的色彩。”
燎烟也不愧是燎烟,一下子就被土味情话给刺激清醒了。
隔着重纱幔,燎烟在缝隙里看到了毕知梵沉郁又压抑的绿眼睛,但对他又在笑。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这家伙努力在挤巴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正面情绪,再把它们都努力地送给他。
委屈巴巴的,毛色都不鲜艳了。
燎烟短暂地惊醒一分,他突然意识到,他也许确实已经快被陈茗打败,但陈茗也快到火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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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祝福大家了:元宵节快乐!!
25第三件事
打了胜仗,襄南道在名义上被平定下来,实际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朝廷说什么都还是要派些钦差或者布政使之类的,但大家都知道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穷山恶水倒大霉。这是京官们的心里话。自然也有想火中取栗、有真本事但一直被利益团体压住的赌徒们,天子就在马场让他们蹴鞠定输赢,输了就去接管土家人的地盘,赢了就去跟当地豪强们打擂。
政事堂的宰相们还是提议,让出身寒门但战功赫赫的胡人将领来操作,这些胡人容易拿捏也容易整治,万一出来一个足够跟陈茗分庭抗礼的,就是发了大运。等把陈茗的势力分解掉了,再把新兴势力跟陈茗的势力一并纳入朝廷管辖。
对此,大家都已经开始抱一些不切实际的雄心了。
国家这么烂,是天子的错,关他们什么事?
陈茗早知道天子一家子是什么德性,毕竟亲戚也当一百年了,还是又穷又横、越穷越横的亲戚。一点儿也不想接济,以及走动。
他们家胜仗打了几十年,族里死了不知道多少青年,结果天子连个太原王的封号都不想封,可能就是缺钱。他陈茗多敬业啊,即使正在被窝里跟男妾翻云覆雨,鸡巴被小妾的淫穴夹的欲仙欲死,他也能在接到所谓圣旨的当即,就出征杀人,
呵。
不得不说,陈茗恶毒起来,那淬出来的汁液,燎烟觉得万一天子真来了,他全家都免不了要被毒翻很多次。
甭管天子打算,襄南道正儿八经已经在陈茗的掌握之下。
他是明明白白有自己的算计跟筹谋,否则他凭什么白干白跑白花钱白死人?他看起来像傻子吗?
反正陈茗以及他麾下的幕僚官员们顺利把科考带来的种种问题解决掉了,顺便把锅准确扣在了天子头上。
自然是要有庆功宴的。这些天府内上下,幕僚官员都被调拨去忙相关事宜。燎烟本来也想抢画师的工作,画师们自然要把盛景描摹,还有文官武将们的肖像、全家福之类的。
然而府内画师生怕被燎烟抢丢了饭碗,或者燎烟小君画画怡情没有问题,但是贵人们一旦把怡性情的乐子当成工作,大家就都会产生微妙的不虞心情,踢皮球一样阻止燎烟给自己找事情做。
一来二去,燎烟彻底放弃当个正常人了。
这帮人,好好说话不听,非要颐指气使命令他们去死,他们先震惊再然后“扑通”一下跪倒,真打算去死,还请小君能放过他们家人。
燎烟转头看坐在主位上看戏的陈茗,让陈茗代为解决这种让他膈应的事情。
陈茗笑了笑,说:“烟奴,郎主现在可以替你饶过他们。但你要记好,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你可是言出即令行之人,说要谁死,谁就一定会死。”
燎烟白了他一眼。这群人,都跟着陈茗演大戏呢。燎烟对在古代当合法杀人犯一点兴趣也没有。
陈茗摸了摸燎烟的发丝,又说:“你是我的。”
燎烟倒是想冷笑反驳,却提不起来什么力气,恹恹地埋进陈茗怀里,汲取他的气息。
陈茗的臂膀宽大,怀抱实在温暖。忽略他讨人嫌的性欲跟控制欲,以及放弃思考,其实是一件很容易且很舒服的事情。
陈茗把自己的文武官僚大集合起来,在专门用来设宴的大殿庆功。
这种宴会跟皇帝犒赏功臣们是一个性质,吃吃喝喝,再加些歌舞,最后大领导发言,该赏的赏,该升的升。主持人、搞接待什么的就是肖福等内官。
乐队在花台旁边吹拉弹唱,舞姬们在地毯上跳舞,官员们就在座位上你敬我我敬你,最后一起敬主君陈茗。陈茗大手一挥,那些歌舞姬妾们就跑到男人们旁边,相互摸小手摸脸杀顺便喂点酒水,搞点黄色文化。
这个时候燎烟也出来了,依偎在陈茗身边,见怪不怪地看着斯文逐渐扫地的会客厅中人。酒桌文化在他看来在哪里都一样,更何况这类庆军功的,好不容易从血淋淋的战场下来,武将们基本很放飞。燎烟如果一开始就出现在席位上,在其它人看来会很不得体,但是此时此地,众人作乐,他便成为百花丛中最明媚的花,群魔乱舞中最靓丽的魔。
燎烟以为自己低贱,只是陈茗想让他以为(还失败了)。除陈茗之外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易直视陈郎主独宠的男妾,某方面来说燎烟冠绝天下也不为过。
燎烟却只想说:求放过。
酣畅淋漓的时候,大鼓、军鼓“咚咚”突然间响起,一击一击仿佛敲在人心口。
毕知梵从一堆男人里跳跃出来,击缶作舞。
这家伙光着膀子,身上披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羽毛跟金属,跟自己的卷胡子部众一起跑过来跳舞。
他曾对燎烟说过自己能歌善舞,燎烟没当回事。
毕知梵跳阳刚之舞,赤脚踏鼓,又作胡璇,疾如风焉。先前靡靡之音尽散,现在被他跳成金戈铁马、十面埋伏。大红鎏金,雕梁画栋的大厅,武将们都被他们跳得热血沸腾,怀里的美女们都不香了。
燎烟看的也是乐滋滋,目不转睛看毕知梵跳舞,手又痒痒地想挥毫泼墨。
陈茗:“很好看吗?刚才都不见你这般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