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湖边,杨柳不在茂盛,目之所及,枯枝居多。

柳儿,柳儿……

他心里头默念这个名字,这名字时隔许久,依旧是会刺痛他的心,帝王并非无情,并非无心,只是痛了也不能说出来。

他这一辈子,就那么真真切切地爱过一个人,找了许多借口去掩饰,但是他心底很清楚,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深深被她吸引。

那柔弱的,为亡夫着素色衣裳,面容苍白几乎被风都能吹起的女人,眼底尽是哀容。

后来与她一起的岁月,耳鬓厮磨,床笫恩爱,一幕一幕地从脑海里闪过。

“是谁?”身边的小光子忽然朝着柳岸呵斥了一声,“谁在哪里?”

皇帝眸色一冷,顺着小光子的眼光看过去,只见杨柳岸边稀疏的枯影下,渐渐地走出来一名女子。

她身穿素色孝服,脸上无一点脂粉,在昏淡的光线下,面容呈现苍白之色,眼眶微红,鼻头也略带了一抹红,却更显得面容煞白。

她整个人怯生生的,白葡萄似的四只指头捏住了宽松的衣袖,眼睛有些仓皇,仿佛受惊的兔子。

这模样,一下子就猛撞在了皇帝的心头,也不知道是这昏暗灯光还是因为最近神思迷乱,竟让他生出了错觉,下意识地唤了一句,“柳儿?”

“你是什么人?还不上前拜见皇上?”小光子继续怒斥道。

第0736章 得偿所愿

齐白杏仿佛大受惊吓,抬起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她慌乱走来,左脚却绊了右脚,直直地扑到了皇帝怀中去。

软玉温香在怀,那柔软的身躯仿佛与时空里的那个人重合了,皇帝仿佛瞬间被点燃起来,血液里的那种沸腾越发激烈,他在那一刻理智全无,竟是一手抱起了女子,便往那杨柳深处去。

小光子就站在外头,扬起了唇角笑了起来,促成此事,自是有少不了他的好处。

齐白杏有过片刻的犹豫,但是,想起的是进宫之前所学的那些,下意识地就抱住了皇帝的腰。

她终于是与心中所爱决裂了。

杨柳岸处,渐渐地归于平静。

小光子过去伺候着皇帝穿衣,皇帝瞧着拥住衣衫的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齐白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皇上,我是东宫良娣齐白杏。”

皇帝一怔,面容瞬间煞白,“什么?”

齐良娣?太子果然是没碰别的女人,这东宫良娣还是初次。

皇帝心头说不出的滋味,竟转身就走,齐白杏慌了,想追上去,但小光子一记眼神回扫过来,她顿时止步。

齐白杏全身上下酸痛无比,心头更是慌乱成一团,那这算什么啊?皇上就这么走了,也没给她许什么承诺,那她往后怎么办啊?

她也无心守孝,拖着疲乏疼痛的身体回到了东宫。

刚沐浴过后,就见洪凌凌过来了。

“齐良娣,我或许要离开东宫了,你要不要离开?”

齐白杏眸光呆滞地看着她,“离开东宫?什么意思?”

“就是离开,觉得无趣了。”洪凌凌坐下来,整个人显得沉寂了许多,“进东宫的日子,见殿下的次数屈指可数,殿下连正眼都没看过我,在慧光殿的日子,生不如死,我闹过,吵过,我爹爹与祖父也找过皇上,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殿下根本就不听皇上的,想得到宠幸,这辈子怕也没可能,太子妃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地位稳固,如今我离去,还能跟殿下讨个恩典。”

“你就这样放弃了?”齐白杏觉得不可思议,她总觉得洪凌凌是一个好斗之人,鲁莽且好斗就不容易认输。

“还能如何?再蹉跎下去,我还能找到什么人家?我这辈子难道也要在这宫墙里冷落孤清地过下去吗?我不想。”

“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想?”齐白杏总觉得她是受了刺激的。

洪凌凌望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忽然?不算忽然,我早就生了此意,只不过不肯认输,不,我是完全没有机会下场去斗啊,怎么斗呢?我所有的力量在太子妃面前都使不上,她甚至都不需要对我出手,我就过得惨兮兮的。”

“我不愿意走,我不愿……”齐白杏心头顿时乱成麻,经过今晚她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就更不可能离开了。

洪凌凌道:“劝你一句,这地方弱肉强食,你待不下去的,你也混不起,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讨些恩典回去嫁人吧。”

第0737章 洪凌凌也嫌弃她

洪凌凌自然不是突然想通,是那日路过斩月居外,听到阿佩与文竹在说话,说到了她与齐白杏去守孝的事。

阿佩便说了一句,“太子妃说了,皇后娘娘大丧之后,殿下要离宫三年,殿下离宫之后,便把洪良媛和齐良娣解决了,所以你们不必在太子妃面前提起她们二人。”

洪凌凌听了这话之后,想起入宫之后所经历的种种,其实不管洪家在外头有多大的影响力,但到了东宫,到了太子妃跟前,就一点用都没有。

她掌控着东宫的一切,包括殿下的心,平日她看着淡淡的,也不刻意去刁难谁,但是你永远也别想在她面前讨到半点的便宜。

或许在慧光殿的日子暗无天日,她不想再这么煎熬下去了,因为没有一点希望,尤其殿下还要离宫三年,这三年她会死在东宫,死在太子妃的手中。

所以,她请了娘家人来商议,也说服了娘家,等丧仪之后,她便去求一个恩典,离宫而去。

她自然不甘心,入宫之前她甚至都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觉得轻易就能扳倒她,可最终就是连下场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瞧不起齐白杏,但是,在那一刻她觉得与齐白杏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所以才过来提点一句,如今求了恩典离去,往后余生还有盼头。

若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莫说前程,命都未必保得住。

洪凌凌收回思绪,看着齐白杏彷徨的脸,叹息一句,“言尽于此,你自己决定。”

“你甘心?”齐白杏猛地抬头问了一句。

“不甘心又能如何?斗不赢的。”洪凌凌道。

“你就没想过别的法子吗?例如……”齐白杏把话止住,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错还是对,只是觉得前头没路了,总得往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