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夫君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去了毛的邋遢老狐狸,唬得春儿大热天竟浑身将将打了个抖。春儿赶紧抓了一把瓜子,“嘎蹦嘎蹦”磕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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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嘁”

屋外暖暖日头普照,算命先生沈七爷对着阳光揉了揉黑肿眼睑,伸了伸烧得发沉的长胳膊长腿,自在前头扭扭歪歪摆着步。

夫君不理人,心虚的春儿连忙跑前几步拽住他的大手不说话。

掌心里小手软绵绵,如只蠕动的小毛毛虫。沈七斜着眸子瞄了瞄,他的个子高,春儿不过只及他肩膀,因见小娘子脸蛋粉扑扑似能掐出水来,又想到往昔俊雅风流的自己,被折磨得面色红焦、眼窝子黑青像只邋遢老鬼,恼火地一把甩开春儿道:“走开走开,自己走。”

春儿似如未闻,继续不懈牵之。

正是上午时分,巷子里人来人往,尽是些淘米洗菜的闲杂妇人婆子。只当是新婚小夫妻俩恩爱缠绵不知羞,竟当众调着情,一众婆子便纷纷捂嘴谄笑开

“嗤嗤~~,看到了吧。都说那傻子克夫吸阳气,你看看,这才两个晚上,沈七小子就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听隔壁的说,连着两三个晚上折腾得没命没休,便是小娘子叫得还小声些,只那半老爷们声音反倒如同打雷一般凄惨~~”

“啧啧,没想到她一傻子,倒比咱还懂人事儿~~”

想到那内里头的各般肢体/肉//搏,好事八卦的婆娘们自是在二人背后戳着手指头唧唧喳喳意//淫开。

“走快点。”沈七恨得龇牙,愤怒挺挺脊梁骨,大手拽紧春儿拐进了旁的小道。

这可是夫君第一次主动拉自己呢……掌心里温温热热的,又暖又舒服,春儿磕着瓜子贼贼笑得很甜蜜。

“哟哟~~快来看把不住马/子的瘦竹竿~~~哟哟~~老牛吃嫩草,吃不到反倒嘴边儿跑~~”不想安静的小道上却忽然冲出一队光屁股小娃儿,各个手举小竹鞭跟在后头编着小歌嘲笑开……

深呼吸深呼吸……忍,我忍,忍一时之痛享一世之福!!

那厢某只发烧的狐狸已经气得睁不开眼了。

禾家大宅位于城南,离着街市并不十分远,占着七八亩的大面积,白砖青瓦远看倒也很是气派得紧。

四月末的天气已然十分潮闷,大院当中的葡萄架下摆着两张大桌子,一家老小正按着各自身份地位分桌而食。附近枝头蝉鸣一片,静谧祥和,只余了老财主骂骂咧咧训儿子的聒噪嗓音。

却说禾大富最近很是春风得色,先头听临县二闺女来信,说家公大病,想是日子不久远。那柴家的老主母多年前就病故,眼下公的又病,想来二闺女当家的日子已近在眼前,日后少不得能捞点生意上的好处;

加之败家的傻吃货又被甩出,不仅嫁得顺心,反还为自己捞了个正义的好名声。如今在八公县小小一方土地,出个门也有人同自己主动招呼了,比之尽遭县民白眼唾弃的马大炮不知道好出了多少倍。

想到仇家马大炮那28岁的胖姑娘还在家苦巴巴窝着,自己16岁的克夫傻货却已轻松出了手,禾大富心里那个得意啊。只奈何独苗儿子不争气,马大炮最近死嫉妒着自己,正愁找不到借口讹上一笔银子呢,他倒好,偏偏往枪口上撞。

禾大富戳着儿子脑门骂:“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和人家马大炮的鳖三儿子过不去做什么?!不就一个女人?只这一打,白白又让那泼皮讹去了上百两医药费不说,还得老子巴巴的哈下老脸去赔罪……你你你、你就不能长点脑子么你!”

“他骂我祖宗,不打他不痛快!”脑门被老爹戳得生疼生疼,少年禾俊熙自顾自端起碗勺喝了口补益银耳汤:“……再说了,马大炮那老混蛋不也是总欺负您么?儿子这可是替你去讨公道了,真是……爹爹一点也不识好人心!”

“别给老子找借口,眼看着州考在即,也不懂收心回来念念书,枉了老子顿顿银耳燕窝给你补身子,尽掏给那些下/三/烂的婊//子。”禾大富身穿敞胸大白褂,抖着滚圆滚圆大肚皮,因见宝贝儿子埋头喝汤不理人,一把抢过碗“咕噜咕噜”自己喝下了肚。

“再烂,爹爹你不也常去么?儿子可没少见你。”见爹爹耷拉着下巴吞口水,禾俊熙又讨人厌的添了一句。

“你你你……你还敢说老子,也不看看你穿的吃的花的都是谁的?”被戳了短处,禾大富抹了一脸油腻腻的汗,干脆抬起大巴掌往宝贝儿子的脑门上盖了下去。奈何心中宝贝他的小独苗,那大巴掌半途中又拐了道,生生打在自己大腿上。

“嘁”对面大夫人魏明芳十分不屑地剜了一眼,起身回后院。

“哎哟,老爷你这又发着什么大火哪?”青石小径上,管家老王哈着脑袋弓着老腰颠颠跑了来。

“嘛事?”禾大富懊恼歪了歪大嘴。

“姑、姑爷……三姑爷来了……说是,要、要退货……”老王最怕主子这副嘴脸,赶忙颤巍巍指了指身后。

禾大富斜着小眼一瞄,果见桃花树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碧人儿。那矮的,自是粉嫩嫩桃子一般笑着的呆傻蠢货,嘴里嚼着肉粽子,正吃得喷香喷香;

只那高的,青布衣裳半吊,一脸胡子邋遢,狭长眸子黑黑肿肿得只剩下两道细缝。才不过两天未见,两腮都已凹进去了不少,原本清俊脸蛋也烧得焦红焦红一大片……

啧啧,不堪啊不堪……造孽的傻货,看把你男人阳气耗得不成人样!

老财主先前本还不太相信傻闺女是克夫的,只今日这一看心里倒是一百万分笃定了。好容易把个扫帚星打发出去,哪儿还能让人再送回来?

禾大富低头想了想,肥脸抽了抽,赶紧捞起大蒲扇在儿子屁股上狠狠拍打起来:“你个败家子!不肯好好念书,尽知道吃喝嫖/赌,看老子打不死你!好好看看你三姐夫,人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干有才干,你要能学上哪怕半点功夫,何用老子这样操心!”

“咱家的败家子又不只我一个,爹爹别每次只顾着打我啊……”禾俊熙淡扫算命先生一副狼狈模样,早已将老爹那点滑头心思猜透。

弹跳着躲闪开,偏还要故意挑了眉激将道:“怕只怕我真学了三姐夫,娶上个半傻子,你倒反要抹脖子上吊了……得咧,我得走了。好爹爹,再给点银子花花。”

“银子银子!你当你老爹我是座金山哪?!照你这样搬,不出两代就被你搬空咯!那马家的几代欺负咱,你也不知考个官职回来压压他,替你爹出出恶气?小小年纪就在外头置了宅子,便是有多少银子也不够那小狐狸精花哨!”

禾大富这厢哪儿还敢放儿子溜走,那扇子越拍越使劲,边拍边骂着,竟是要将儿子往后院方向一路打藏而去。

老滑头,想跑?没那么容易!沈七虽烧得不清,却还尚存着点理智,见那奸诈老头作势要跑,修长双腿一迈,长臂一伸,便将禾大富巨胖的身子严严挡住了去路。

“禾老爷留步……先别急着去后院,且听七爷我说上两句!”

灿烂日头下,只见他清隽不见,优雅无影,嗓子还涩得如同半百老头。

“嘿嘿~~贤婿啊贤婿,贤婿你怎么才来了?早知你来,老丈我该多备点好菜才是~~”知道逃不过,禾大富赶紧谄谄陪起笑脸。

狠狠踹了一脚身旁颤巍巍打着抖的管家老王道:“作死你个老王!姑爷来了也不知招待?还不快到厨房吩咐下去,重新上几道热菜,今日我和贤婿要好好吃上几杯。”口中说着,抹了把油腻腻的汗便将沈七把桌边领。

那厢傻闺女春儿不知何时早已自顾自坐下吃开来,左手鸡爪,右手粽子,喷香喷香。

沈七昨晚一夜闹腾,自是早已饿得不行,找了个离傻妞远远的位置坐下,自端起碗勺也要盛汤。只那烧得发麻的手指却十分无力,苍白苍白在空中打着颤,看了让人不由心生罪孽。

禾大富眼尖,赶紧戳着春儿脑袋道:“吃吃吃,吃死你!还不快坐过去给你家男人装饭?”

“哦哦。”春儿提溜着眸子想想,也觉得很对。板凳挪挪,往夫君身边赖皮一坐,递去一碗润肺银耳汤。

“哼,便是吃了喝了也没用。这亲我今日定还是要……”沈七才要张口说话,一勺子汤已经将口严严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