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算他小名叫“小虫子”,也不能按这个来吧,幸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里头那位不是他,不然的话,真得郁郁一阵子。
第四是,仿佛待扔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他第一次出现了“点香”的后遗症。
当时是傍晚,外头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有?事要先走,跟老王和小宗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推开?了店门。
店门是玻璃门,不存在视线上的阻隔,但?明明推门之前还好好的,推开?之后,街面上的人突然全变了。
像神?棍猜想?过的那一批“火灭”的人,各种飞禽走兽的身子,却长了张人脸,有?的在笑,有?的沮丧,有?的表情尖刻,嘴巴快速开?合,也不知道在嚷嚷什么。
陈琮站在店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晃动脑袋,猛闭上眼睛又张开?,依然没有?好转。
于是他慢慢退回?店里。
老王很纳闷他为?什么挡在店门口那么久,好奇地?凑上来问他怎么了,陈琮隐约看到玻璃门上映出的非人形,没敢回?头,只?是闭上眼睛蹲了下去,喃喃说了句:“我?头晕。”
他听到老王说:“这是累着了,伤没好彻底,看看这脸煞白的,都出白汗了。”
这情形,大概持续了有?五分钟。
当天晚上,陈琮就给禄爷打了电话,禄爷沉默半晌,说:“我?给你?多寄点药烛,没事多点点,能缓解。”
陈琮自禄爷的沉默中听出了不乐观,心情居然特别平静,问禄爷:“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发疯吗?”
禄爷安慰他:“不至于,你?当时救治得还算及时。你?今天处理?得就很好、很冷静,你?就当成是在魇山,五感易魇,偶尔会?撞上一回?,冷静熬过去就好了。就是……”
就是症状既然已经出现,以后只?会?发作得更频繁,对日常生活多少是个困扰:别人一睁眼,面对的就是真实的世界,你?却要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幻,然后无视那些干扰项,在“真”里保持平静、过自己的日子。
***
小满那天,是陈琮的生日。
每年的生日,他都在店里过,毕竟寡亲少友,店才是一路相依为?命的伙伴。
这天也是一样,临下班前,老王和小宗陪他吃了蛋糕,顺祝他隔天的旅途愉快陈琮订好了票,第二天要去云南、魇山。
闭店后,陈琮没走,等到晚上九点多,他订的第二个蛋糕又送到了。
这个蛋糕的别致之处在于,店家根据他的描述,在蛋糕上做了翻糖小人,店在,他在,爷爷陈天海在,肖芥子也在。
非常喜庆的开?业场景,店门口的横幅上挂着“我?们破亿啦”,他和陈天海咧着嘴笑,持着彩绸剪彩,肖芥子趴在屋檐上放礼炮,檐下还晃晃悠悠、垂下一只?小蜘蛛。
陈琮关了门,调暗店里的灯,开?了瓶红酒,一个人喝得很开?心,喝到半醺时,还跑去给那两盆蝴蝶兰浇了水这些日子,他的养花技艺也见长,两盆花,本来都蔫巴着半死不活,而今不敢说结得满枝满朵,至少也是一片生气勃勃。
他觉得,这真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近半夜时,他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看到石头里的那只?小虫子,别别扭扭地?爬了过来。
陈琮有?几天没注意它了,主?打一个任你?野蛮生长,现在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小虫子穿了件灰不拉叽的衣裳。
他差点笑出来,说:“来就来,穿什么衣服嘛,来,请你?喝酒!”
小虫子身子扭了一下,好像是仰头看他,再然后,很突兀地?,忽然冲破了什么,翩翩飞了出来。
那是一只?蝴蝶!
陈琮惊讶极了,说:“原来你?是一只?小蝴蝶啊。”
小蝴蝶很小,像寻常扑的那种蝶,在昏暗的灯光下飞了又飞,绕过那两盆蝴蝶兰,最后栖在墙角的那张银蛛网上。
原来你?是一只?小蝴蝶啊。
真不错,比丑不拉叽的小虫子要体面多了,陈琮眯着眼睛看停栖着的小蝴蝶,忽然想?起颜如玉:如果这货继续养那块黄玉,会?养出个什么来吗?多半是只?蛾子吧,跟正道正统的蝴蝶还是不能比的……
正想?着,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的像是声波武器,瞬间刺透了入梦的时空,陈琮睁开?眼睛时,有?一种恍惚的不适感。
梁婵打来的,再一看时间,凌晨十二点。
这个点打什么电话啊,总不是为?了卡点当最后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吧。
他昏昏沉沉地?接起来:“喂?”
梁婵的语气很慌,声音发颤:“陈琮,你?,你?看了朋友圈吗?”
“没有?啊。”
朋友圈怎么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你?看颜如玉最新发的那条。”
陈琮含糊地?应了一声,点进朋友圈的刹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梁婵怎么会?有?颜如玉的朋友圈?这俩什么时候成朋友的?
朋友圈的最新一条,是颜如玉发的。
讣告。
侄儿颜如玉,今日因交通事故不幸身亡,享年26岁。谨此讣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头配了一张黑框的遗照。
陈琮从没想?到过,颜如玉也拍过如此板正的、仿佛用于求职履历的照片:他的头发很规整地?挂到耳后,抿着嘴,定?定?看着镜头,像是要笑,又压住了,眼睛里是一贯的那种、欠揍的神?气。
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迟早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