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言言!言言!”黎大汀像是着急忙慌地抢过手机大哭起来,“求求你了救救爸一次吧,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笔债还清了我老老实实找个班上……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彩信上适时传来一张照片,黎大汀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甚至连痂都没结好就又被揍出血。

“我求求你了儿子……对、你想想奶奶,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我也算尽孝心了……奶奶不会看着我活活被人打死的啊……老家的房子,奶奶的老宅,你都可以卖了给我换成钱啊……”

“闭嘴!你不配提我奶奶!”黎言终于拔高音量怒吼一声,他现在只恨不得没有这个爸。

他妈妈,他爷爷奶奶,他弟弟,每个人的死都是黎大汀导致的。他一次次地剥夺黎言身边的亲人,现在竟然还敢舔着个脸用奶奶的名义道德绑架他。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黎言言简意赅地警告他,“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每个月的三万是我答应奶奶的,我认。其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再多给你,你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

他知道放贷的还在旁边听,冷笑着地说道:“怎么要债你们自己有分寸,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根本不在意黎大汀的死活。你们要是想耗,我陪你们。”

他猛地挂了电话,说的是不在意,可他眼眶还是红了。

他们有一句话说对了,打断骨头连着筋。黎言恨黎大汀,没人比他更恨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所有苦难的源头都是他。

在他心里他爸早就在染上赌瘾之前就死了,带着他记忆里那个永远温柔和蔼的爸爸一起死了。

可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情感,在恨里掺杂的那些无法割舍的血缘情,时时刻刻都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跟周围所有的热闹隔开,用他再熟练不过的自愈能力一点点吞灭这些负面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是累了,又像是认命了。正如他说的那样,耗吧,耗时间的话他一定会是赢家。

他轻轻垂下头,却正好对上陆昀初并未完全清晰可却一直望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陆昀初在他电话接一半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头脑不清楚,那些话对他而言就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没什么。”黎言从后强硬分开他的手,他不想把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他现在只想自己回去一个人待会儿。

不会很久,等他调理好了他会出来的。

可陆昀初不肯,以为他脸上的疲倦和厌恶是对自己展示的,瞳孔因为害怕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生怕他一放手人就又走了,摇着头越抱越紧。

“别走。”他轻轻呜咽了声,没有办法了只能靠那点混乱的意思去控制大脑,“别走……别讨厌我啊,我不问你了……”

近乎恳求的语气让黎言当场愣住了。

“我都明白了……黎言,我学会了。”他慌乱地把脑子里堆积的话毫无逻辑地放出来,“你说你累了,是因为你觉得我任性脾气差,觉得我太幼稚了,所以现在也用同样的方式对我是不是……”

他再一次仰头去看黎言的表情:“你看我的时候眼睛是累的,你对周围所有人笑,可偏偏就不对我笑……明明以前你看见我都会很高兴。”

“我一接近你你就要走……我知道是我以前太笨了所以才把你弄丢了,但我现在在学了啊,我会改的,我已经在改了。”

酒精是催化情绪的良药,陆昀初模糊的低吟接二连三传达出来:“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啊,你有事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也不肯戴我们的戒指……”

“要怎么样、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要多久你才能相信我也喜欢你……才能不一次次推开我。你告诉我,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做……”

“我是很笨,太笨了,学东西也很慢……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等等我,等我一点点赶上你。”

他奋力撑起身体抱住黎言的肩,把下巴塞到他颈窝,像要把人永远锁在自己身边一样紧紧抱着他。他甚至有些胡说八道了,可字里行间穿插着的啜泣让黎言心里也不好受。

“不要一看到我就走了……不要一直远离我了……”

肩膀的衣服又一次被眼泪打湿,黎言一口酒没喝可现在好像也醉了,不然为什么连视线都觉得模糊。

陆昀初的喃喃自语不断灌进他耳朵里,他闭了闭眼,知道现在陆昀初并不清醒,所以很轻很低地说道:“世界上优秀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要!”陆昀初大声道,“再好的人也不是黎言,他不是你!”

他毫不避讳眼下的场合,不管不顾地吻上黎言。

“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当年是你说好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一直赶我走,不能这么狠心……”

这个吻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欲,而是单纯宣泄的吻。吻了不知道多久,陆昀初才像是累了,喘不过气了,他移开脸,顺着黎言的胸口滑回大腿,重新抱住他的腰,就连半梦不醒的时候都不肯松手。

嘴唇上的牙印似乎还能感到轻微的刺痛,黎言身上还有他扒拉后留下的痕迹。身下是陆昀初逐渐平稳的呼吸,他无力地坐在原地独自消化这些话,望着已经看不清的海面沉默不语。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你为什么还要又一次……来招惹我……”

他明白的,他从黎大汀身上就明白过一次了。感情从来都不是能来去自如的东西,它甚至不受自己控制,也根本不会消失。

能磨平,能躲,能藏,像黏在锅边的麦芽糖丝,肯拉就能有,永远藕断丝连,那根栓在身上由“情”幻化成的银丝会永远牵绊主体在舍与得里的所有决定。

黎言取出药瓶,倒出晚上的量干嚼着咽下。

他抬头看向天空,觉得老天赋予人感情是种惩罚。

第43章 37 被隐瞒的病史

陆昀初睡不安稳,期间又晕晕乎乎地嘟囔了好久。

他说黎言是笨蛋,是闷葫芦。他说他不想遇到别人,他说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黎言对他那么好了。他说他会把黎言带回去,如果带不走他就把人关起来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小腹被不停往前拱的脑袋顶着,似乎想钻进身体里。黎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为陆昀初还是为自己。

他又从这个熟悉的角度低下头,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同个动作,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还在出租屋的日子。

黎言的收入其实不少,但大部分要紧着陆昀初事业上的开销,起码让他对外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剩下的一小部分才用来维持他们的日常生活。

水5电1.5,燥热的夏天房间里连空调都不敢随便开,只有实在热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奢侈一把。好在屋子采光很差,涌进来的热流不多,靠一架风扇也能勉强支撑。

那时候的陆昀初常常为了希望渺茫的角色到处试镜,早出晚归,同在一个屋檐下黎言每天醒着见到他的时间半小时都没有,他好几次感冒发烧都是累出来的。

每到这时候他都不吵不闹,人也蔫巴巴的,吃完药就这样趴在黎言身上发呆。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莽劲,即便是被困在狭窄的单间里,浑身的血和肉都是自尊搭出来的,但此时此刻,那股低迷恹恹的声音穿过时间长河再一次回响在黎言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