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江沅都没有挣扎的意思,很快就被萧进抓着肩膀扳了过去。忽然间他的眼泪却流得更凶,湿淋淋的脸上只余冰冷。江沅还不敢哭出声音,是为自己做最后一点斗争,他不会再让江辄止认为他在胡搅蛮缠了,绝对不要了。

萧进急的直抚他的脸,把人扶起来往腿上抱,他在黑暗中安慰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爸爸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宝宝说出来,爸爸马上改。”

萧进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清爽,他总会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生怕讨了儿子的厌烦。他的手掌温暖有力,一下下地顺着江沅的后背,另一只手又慌乱地抚去江沅脸上的泪,再挨近了亲了亲他的脸,渴望的是能亲掉他的眼泪,好让儿子不再难过。

江沅忽然觉得难堪,他其实就是这样的吗,这样卑微的渴求着江辄止,他怎么能再把这样的情绪带给萧进。

“爸爸。”江沅抽泣着叫他,破天荒地连着叫了他好几声,萧进更用力地搂紧了他,每一声都要用心地答应,“爸爸在,爸爸在的……宝宝要什么就跟爸爸说。”

江沅发着抖问他:“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萧进嗤笑了一声:“懂事是用来逼孩子的,爸爸不要你懂事,宝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爸爸在。”他激动地亲上江沅的脸,“爸爸会守着你的,爸爸要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只会对宝宝好。”

江沅问他:“你不会结婚吗?”6吧4午<76·4久㈤

“不会。”萧进肯定地回答了,然后才懊恼起来,“是爸爸今天说错了话,都是爸爸的错。”他也没想到他随口一句竟然会让江沅这么在意,萧进很是内疚,他又明白了,一定是触到了江沅的伤心处。小孩本来就是强迫地被送回来,刚走了一个江辄止,现在只有他一个亲生爸爸,他是怕再来一次,怕自己的爸爸结婚了就不要他了。再有一个新家庭,那江沅算什么呢?

萧进简直心痛如绞,从头发到脸颊,对着儿子又亲又抚,一声叠一声的保证:“爸爸只会有你一个,爸爸爱你,爸爸最爱你。不会结婚,不会有新家庭,更不会有其他的孩子,一辈子只有你,只爱你。”

江沅在心里发笑,这一幕多熟悉,连话也有一半的相似,就是他每次哭闹着对江辄止求证的时候,他不是也曾经一口一句的爸爸,一口一句的保证不会结婚。

江沅心里忽地涌上一股狠劲,一股报复的恶毒,那念头如暗夜里的野兽,汹涌地来了,啃噬他,吞没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喊:你真想当我爸爸,你真爱我,那你到底有多爱我?哪怕我犯了大错,哪怕我犯了人伦!你要跟江辄止比,那你至少就要比得过他,做好看一点!

他一抬手抓住萧进的前襟,仰起脖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口亲在他的嘴上。男人唇上的胡渣依然刺人,除了这次是江沅主动的,还是分毫不差地亲上他的嘴唇,用情人的方式。

完全就是旧事重演,是他第一次情难自制亲上江辄止的时候,江辄止一把推开了他,萧进也是一样,把他推到了床上。

可这次不会觉得伤心,反而异常痛快,闯进他心里的野兽心满意足地走了,他也威风地坐好了,哪怕在黑暗中他都能看到萧进现在的脸色是多么难看,他嘲讽地笑起来:“那我想这样呢,你也爱我?”

第十九章:性向

眼前似乎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里显得江沅的笑声是那么刺耳,他问第二遍,这次却又从报复不屑里带出了一点忧伤:“现在我做出这种事了,我是个违背人伦的畜生,你说啊,你还敢爱我吗?”

“宝宝!”萧进终于出声制止了他,“不要说这种话。”

江沅却还是恶狠狠的,继续逼问他:“我就是做出违逆人伦的事了,不然你为什么推开我,你怕什么!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打我一巴掌吗,还是把我赶出去!”江沅的气焰又全消了,颤着声音哭泣,“你又要把我送走了吗,送给谁,又要送到哪里去?是不是送的越远越好,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到我!”

江沅的哭声在夜里就像冰冷的刀,一下下地密集地刺在萧进的胸口。他被江沅一口一个的“又”字刺痛了,仿佛是在被控诉他曾经的失职,他在小孩最需要爸爸的时候消失了,现在虽然是回来了,却没有尽好父亲的责任,连儿子的变化也察觉不到。江沅还认为自己会离开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再把他舍弃,还要送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萧进的心痛要远大于震惊,他平稳着呼吸再靠过去,想要抓住江沅的肩膀,江沅却哭着甩开他,支支吾吾地说:“现在就等不及了,就要把我扔出去了?”

“宝宝,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萧进忽然强硬起来,这次更用力地揽住了江沅的肩膀,就把他往自己的胸口按,“你可以不原谅爸爸,可是不要再这样说,你到底是在伤自己还是伤爸爸。”

萧进的胸膛一如既往的宽阔,很温暖,却在轻微地发抖。他在怕什么,是怕江沅再来一次这荒唐的举动,还是怕江沅口中的“抛弃”,这两样比起来到底哪一种的杀伤力才更大?

江沅还在哭,但哭声却渐渐的小了许多,最后只是无力地抽泣。他蜷在萧进的怀里不敢动,心里的震惊却在不住地翻滚,漫天盖地地淹没了他。他用力掐了下手指,还当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怎么可能呢,萧进没有打他,没有骂他,甚至还抱住了他,就现在,正抱他在怀吗?

他都不确定了,他刚才真的亲上去了吗?明明应该是亲上了,那就是萧进干燥的嘴唇。虽然维持的时间很短,但他们的嘴唇是实在地贴到了一起。萧进呢,他也真的第一时间推开了他。可是现在他怎么了,他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吗,不是应该跟江辄止一样,推开他之后就斥责他、喝退他,如果还敢靠近,那就要动手打他,反正一定要把他推得远远的。

萧进什么都没有做,他这些步骤竟就一点都没做吗?

不可能的,江沅冷静下来又会失望。他犯的又不是小错,都触到了伦理的底线,萧进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除非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定是现在不提,其实都在心里盘算起来了,今晚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这种坏事不会拖,很快就会给他一个答案了。

江沅默默地冷笑,他也不表现出来。原来这一点上萧进比江辄止聪明,知道先隐忍不发,再一击解决,这就是坐牢换出来的觉悟吗?

他在这里满脑子乱想,萧进同样也无法平静,可他依然不能停,他必须紧紧搂抱着儿子,他的手还在儿子的背后一下下地拍着,指望着能抚平一点儿子的情绪。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也能摸清江沅的脾性了,这孩子肯定在担心后续的事,说不定会以为自己现在不过是在隐忍,再等几天就要秋后算账。萧进连叹息也要忍住,儿子还是不愿意信他,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笃定了自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他。

“宝宝。”他心痛到嗓音都沙哑了,“你信爸爸,爸爸不会那样对你。”

江沅阖着眼,他说的是哪样?哪怕萧进这样说,他还是会保持中立,他依然只有一半的信任。

房间里依然充满了黑暗,江沅本来是打定主意了不睡觉,要看看萧进打算怎么做。却没想到这一晚会那么长,又是那么安静,萧进的呼吸竟成了最好的安眠曲,听得江沅昏昏欲睡。他还想赌气再坚持,眼皮却不听话地直往下垂,萧进的手还总往他脸上抚,假装是一样的温柔,终于让他头一沉就睡去了。

对江辄止冲动的那一晚他哭到夜不能寐,后面也是一天接一天的做噩梦,直到学校也无法安稳。现在他又一次做了一样的事,在萧进怀里却安稳无梦。他的胸膛和手掌都那么温和有力,牢牢地包裹着他,连噩梦也挡去了。

江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大片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暖暖的金光照得江沅脸上发痒。他下意识地往身侧摸了摸,摸到一片空缺后才猛然惊醒,什么睡意都没了。他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萧进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果然他还是走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好叹息的,都已经比昨晚他预计的迟上一些了。

有人敲了敲门,萧进的身体探了进来,看到江沅醒了似乎是松了口气:“宝宝,起床了就先来吃饭。”

江沅把他用力地看上一眼,心想他这一晚终于是做好决定了,等下去吃饭,那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打算要怎么处置他?

萧进说完就带上了门,江沅又留恋地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愤愤起床,冲去洗手间,洗漱换衣一气呵成。走就走,随便把他送到哪去,他还不想待在这破地方。

江沅带着满腔的怒气跑进客厅,一边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萧进坐好了等他,果然是最后一顿了,吃完就摊牌。

江沅没胃口,他还是坐到萧进的对面,然后拨弄起筷子玩。萧进这时候说:“宝宝先吃饭,下午爸爸带你出去玩,你想买什么就跟爸爸说。”

又来了,江沅心里立刻涌上一股嘲意。还以为他会有什么不同,没想到连这也是跟江辄止一样,怎么了,是昨晚跟他取过经了吗?

江沅慢腾腾地一笑:“然后你要带我去个地方,带我认识个新人,再把我丢在那里是吗?不用这么麻烦,我继续回学校住就可以了,你过意不去可以给我付学费生活费,不愿意那我就去打工,反正我饿不死。”然后还要怒气冲冲地加一句,“饿死了也不用你管。”

萧进脸上闪过痛意,他坐直了:“那好,宝宝可以等会再吃,爸爸先跟你谈谈。”

江沅不作声了,只是无所谓地抬着头。

萧进的表情更严肃了:“宝宝,你是同性恋吗?”

江沅闷沉地受了这一下,真等他问出来,胸口还是慌张地直跳。可又觉得萧进是不是主次搞反了,现在是纠结他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吗?到底是性向重要,还是人伦道德更重要?

江沅本来不想回答,可耐不过萧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锐利的目光就是要逼出他的实话。江沅被震住了,恐惧像藤蔓一样从深处发出来,缠紧了让他颤巍巍地开口:“我,应该是。”

萧进的眉头蹙起,把那道疤显得更狰狞了:“那你之前跟别人这样过?”

江沅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