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陈闲余跑到碧顷湖畔,疯狂舀着水,身上还带着伤却满不在乎,整个人?宛若疯魔了一般,施怀剑后一步赶到,在知道他在找什?么后,也红着眼睛带兵加入了进来?。

可最后忙活了一天,又是大肆抽干湖水,又是下水捕捞,最后终于是在第?二天上午,有人?捞出?了一个青玉匣。

只是一打开,匣子里面全?是泥水,哪里还能找出?半点骨灰的影子。

陈闲余目眦欲裂,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文欣,我求你帮帮我。”

当陈闲余其实才是真正的七皇子的消息传出?宫外,并且,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各个官眷家?中流传的,他成了几?位皇子中最后获胜的那个之事。

而?蒋南珍也得?知自己?家?那口子没死,只是现在禇滇因为涉嫌杀害皇后,被抓进大牢里去了。

能不能活着出?来?不一定,说不定整个禇家?也将遭到牵连。

能赦免她丈夫的,只有陈闲余,可她见不到他,第?一个心里想的便是齐文欣,因此?求到她这儿来?。

当蒋南珍红着眼眶,在她面前跪下再也忍不住落泪的时候,张夫人?几?人?方知,宫里的事,定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张夫人?没让她跪,赶忙扶住,在听她说完当年之事的所有始末后,却是沉默下来?,也不敢当即保证什?么,只叹息道,“南珍,闲余叫我一声母亲,可皇后,那是他亲娘。”

“我无法跟你保证什?么,只能说,会?尽量去试着劝劝。”

最后蒋南珍走了,眼圈儿通红,却也不好强求张夫人?什?么,她心知张夫人?亦有难处。

可张夫人?几?人?在家?等了又等,只听说陈闲余一直在碧顷湖里找什?么东西,在府中等了一天后,听说他还在找,心生奇怪之下,闻讯赶过去,却正好见到陈闲余在看到捞出?的匣子里什?么也不剩时,绝望悲怆晕倒的一幕。

张乐宜发誓,从她认识陈闲余以来?,她从未见过对方这幅样子。

一身白衣被泥水打湿,头发凌乱,手上脚上不知怎么搞的,全?是伤,还混着泥水,一双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脸上全?是疯狂和执着,好像忘了寒凉,也忘了所有伤痛。

听人?说,他身上还受了伤,可衣服上的血迹像是因他下过湖,被水氤氲冲散,已看不出?多少原本的痕迹了,只留下浅浅一团儿。

她从未见他如此?情绪外露过,那种疯狂和悲伤、绝望,好似绝境中的人?被抽走了最后一点希望,徒留下无边的黑暗,破碎,再也看不见一点往日吊儿郎当、快活,他成了一个悲伤的囚鸟,绝望的囚徒,走投无路的困兽,疯狂、挣扎、再到绝望。

后来?张家?几?人?才知道,陈闲余在找的,是皇后的骨灰。

陈闲余晕过去后,由张丞相做主,就近赶紧送回?张相府,不一会?儿,神医高经正来?了,是一个叫墨娘的女人?带过来?的。

“如何了?”

金鳞阁院中,恰是正屋的大门刚被推开,在外等候的数人?便围了上去。

高经正刚帮陈闲余处理?好伤势,春生这会?儿在帮他梳洗,只是屋内一直静悄悄的,不见有什?么大的动静传出?来?。

高经正看向面前围上来?的施怀剑和张丞相两人?道,“寒气入体,吃两剂药就好了,还有身上的伤,倒也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唯有一心脉受损,想是情绪上的大悲所引起,近几?年内,最好忌怒极或大喜大悲,否则次数多了,恐有碍寿数。”

这话说的委婉也实在。

尤其是现在陈闲余的身份不一样了,有碍寿数四字一出?,立时叫人?原本就紧张的心更?是一缩。

最后,高经正摸着胡子,思索着沉吟道,“我先给开几?剂养身体的药,待这次病好后,先吃着。”

“他这身子,是得?好好养养。“

“有劳高神医。”施怀剑说完,高经正便跟着墨娘去抓药煎药了。

剩下还等在院内的数人?中,张丞相和施怀剑无意间对视上。

怎么说呢,第?一时间双方都有些生疏和尴尬,后就是友好的点头示意,甚至扯出?个笑来?相对。

双方从前算不上多熟,但现在,一个因为对方养了自己?侄子,还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觉得?怎么也算是自己?人?了;一个虽觉对方是陈闲余的舅舅,但往常两人?还真没什?么私交,所以张丞相难得?的在措辞上犯了难,太亲也不行?,显得?刻意,太生疏了也不好,显得?没礼貌。

“施大将军累否,要不我让人?先带您去客房歇息?”

陈闲余有伤在身,一天一夜没休息,施怀剑也忙着找妹妹骨灰,亦是没合眼。

张丞相的语气十分温和且有礼,施怀剑亦十分有礼的回?道,“本将还好,不累,张相若是累了不妨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守着就好,等不留醒了,我再派人?去通知张相。”

两人?一番客套但友好的交流,最后谁也没走,却是叫人?看出?双方都在拼命释放善意的刻意。

张乐宜渐渐看不下去了,得?到陈闲余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结论,干脆拉着她娘和两个哥哥先走了,这两个不会?聊天的大人?哦,还是让他们自己?尬聊去吧。

陈闲余是夜间醒的,醒的比高神医预料的要早一些。

但他这会?儿不想见人?,张丞相等人?便自觉给他留出?空间,让他一个人?单独待会?儿。

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几?天,朝中已经就立新帝之事,许多人?等的有些焦躁了,吵是没什?么好吵的,就是等陈闲余这位的表态等的有些焦虑罢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什?么事情都需要皇帝拍板儿。

但他一直不出?现,就有些愁人?了。

“……大哥?不,我是不是不能叫你大哥了?”

这天午后,张乐宜溜进陈闲余房间,房间里除了陈闲余没别人?,别人?都叫陈闲余赶出?去了,春生和小白也不在。

张乐宜踌躇许久,终是鼓起勇气,推开了这扇房门。

但开口第?一句话就叫她犯了难,光是称呼上,就让她说出?口后又纠结了一下。

陈闲余穿着素色长衫,头发挽起,打扮简单而?干净,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整个人?除了唇色还有苍白之外,已经看不出?多日前那幅活像濒死的样子。

他坐在房间的小榻上发呆,听到张乐宜的话,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侧头看着她,一双眸子格外清澈平静,像是久不开口,一出?声还能听出?音调的紧涩感,他问,“随你,来?找我什?么事?”

看出?他没有多说话的欲望,张乐宜酝酿了一下,直击主题道:“我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是陈不留?”

她的声音里仍怀诧异,还有不敢置信。可现实告诉她,她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