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从江南回来,又特地等了一段时间,见他还不主动来见自己,她等不下?去?了,就特地派人?去?请了一趟,于是陈闲余便过来了。
两人?坐在?院中树下?阴影处,赏着花,喝着茶,但不过就是安静下?来,陈闲余一走神儿的功夫,她便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忧思。
后者闻言回神,好?像脑子里从未想过别?的什么事,微微一笑,“没有,老夫人?多虑了。”
谢老夫人?身体调养了大半年,已经好?上许多,如今气色看着好?多了,她看着陈闲余,仿佛料定了什么却不说破,淡然而睿智。
“你若真有事,就去?忙吧,改天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陈闲余还是拒绝,直说没有,心中暗自懊恼不该一时没注意就多想这?其他许多多余的,三皇子的事什么时候想不好?,他和谢老夫人?可是许久才?见上这?一面。
“你啊,和你母亲和舅舅都不一样。”
这?会儿院中没人?,只?余谢老夫人?身边一个伺候她多年的老妈妈端着茶,负责照顾她,陈闲余下?意识心里一紧,目光控制不住的向谢老夫人和她身后的那个?老仆妇看去?,又在?迅速反应过来后,中途低下?了头,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还连忙端茶轻抿了一口,怕被面前的人?看穿。
他知道,自己不该像个?惊弓之鸟一样。
此?时还留在谢老夫人身边的人?,她敢说这?话,就代表此?人?绝对信得过。
自己不该将一些带有怀疑和不信任姿态的行为展露出来,那会伤谢老夫人?的心。
只?是后者看着他低头喝茶的动作,先是不语,而后又是一叹,心中的无奈和痛惜克制着才没从眼中完全流露出来,她道:“不过,你不像他们,才?是对的。”
否则,昔日荣光无限的施府又怎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局面。
待人?太过赤诚,心眼儿太实,也?不好?。
陈闲余仿佛听出了谢老夫人?话中的真意,沉默了一瞬,后抬头问,“那老夫人?觉得,我这?样好?吗?”
看着眼前宁静慈祥的老人?,透过那双温润和蔼的眼,他好?像从中看到别?的影子,是他母后,也?是过往那些他曾爱着的人?,还有疼爱他的人?。
“好?与不好?,谁能评断?”
“又何来定数。”
谢老夫人?怕他误会,多想,遂继续细细解释说:“像不像的不重要。你们本就是不一样的人?,也?无人?规定你必须要像他们。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们谁也?代替不了你走这?条路,也?无法体会你的感?受。”
“在?这?世?上啊,谁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就是好?的。不过是看着你,想到了他们年轻时的模样。”
阳光跃过树梢,微风拂过,斑驳的光影随之晃动,伴随着老人?的一声?叹息,印象中,当初那几个?年轻人?走过的身影也?如梦幻泡影消失在?空气中。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她都老的快走不动路了。
当年年轻时候的皇后、皇帝,意气风发的施怀剑,她尚且年少的儿子,还有年幼时带来看她的太子,如今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所说的不像,真就简单的字面意思上的不像。
皇后的二十一岁,从前过的潇洒,在?这?一年嫁得所爱之人?成为王妃,夫妻恩爱和顺,快活恣意;
施怀剑的二十一岁,驰骋沙场,正是意气风发崭露头角时。
可陈闲余呢?他有什么?
生来尊贵却为父不喜,更是改名换姓隐藏皇子身份在?民间吃苦十二年,身负血仇,活得小心翼翼。
甚至哪怕不问,不说,但从谢秋灵私下?里刻意避着陈闲余的态度来看,谢老夫人?就隐约懂了些什么。
但这?条登天路,谁不是走的两脚泥?纵使陈闲余再满腹算计,手?下?再不怎么干净,谢老夫人?也?不会怪他,又或是说避开他。
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啊,他们的二十一岁真的不一样。
仿佛感?受到了谢老夫人?心里的未尽之言,还有那种苦涩、忧思、种种的怅惘,他心下?也?酸涩难当,陈闲余又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南桑,你说,他这?些年是吃了多少苦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陈闲余走后,那个?站在?谢老夫人?身后的老妈妈上前来收拾茶具,便听坐在?石桌旁的老夫人?低声?感?慨,她的脊背也?弯曲下?来,眼中满是悲意。
陈闲余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那短暂的近乎一刹那间举止的改变,还是被谢老夫人?捕捉到了,下?意识的行为骗不了人?。
连在?她处,都要小心谨慎成这?个?样子,何况平时。
身后的老妈妈似是说不了话,只?能通过打?手?势来安慰,‘老夫人?莫要伤心,都会好?起来的。’
南桑其实不知陈闲余身份,谢老夫人?也?未跟她说过。
只?是她是当初被皇后救下?,送到谢老夫人?身边负责调养她身体的医女,后来一直跟着她,到现在?相依相伴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除了她自己,也?基本没人?知道她和南桑的来历。
“闲余。”
“……公子?”
刚迈步进金鳞阁院中的陈闲余脚步一顿,正准备回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望着出声?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些愣。
看着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陈小白,陈闲余好?像没反应过来,又像是没听清一样,开口问,“你叫我什么?”
叫第一遍时陈小白声?音太小,陈闲余想事情在?没来得及理,但当她开口叫出第二声?时,他听见了,听的清清楚楚两个?字。
“公子啊,”陈小白疑惑的微微歪了下?头,眼中全是不解,“咱们来京都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想让我这?么叫你吗?”
“有什么不对的吗?”她问。
对上那双眼睛,陈闲余不知怎的,竟有足足五秒的沉默。
像是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最?终,他只?是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了滚,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复杂,应道,“没有。”
“你这?么叫,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