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余声音沉而发冷,转头直视着他?,“三泠城的上游就是蓉城,只要过了蓉城,就可直达京都,水上一路再无设防巡检。”

“而三泠城城使为人贪财,胆小?无能?,治下本就一直存在匪患,你?们去了之后并?不会引人注意,行事低调些,隐藏好自己,不会有人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

室内不知不觉安静下来,裴兴和脸上的少许震惊和诧异相继退去,看向地图上的路线,目光移至京都二字时,沉凝不语了片刻,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认真地开口问:“你?知道?蓉城守将是谁吗?”

陈闲余点头,“知道?。”

他?报出一个人名?,“杨开。”

“曾是追随杨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载,立下汗马功劳,后因负伤不得不在家乡就任守军,负责带兵检验水上船只的就是他?。”

“有他?在,没有任何一艘想对京都不利的船能?从他?的地盘悄无声息的通过。”

蓉城守军三万,哪怕不要求其他?地方的兵力支援,有这么一位忠君不二、还有战场经验的老?将在,要是裴兴和想带着手底下一万多的兵从蓉城过、直扑京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几?乎不可能?完成。

大概率,他?要被拖在蓉城。

裴兴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陈闲余的意思?,但又觉得,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样没错,他?不解,“你?既然都知道?,就应该明了此人不可能?放我等直上京都。”

水路走不通。

陈闲余却?是道?,“我会想办法。”

他?的语气认真而坚定,面上没有笑,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裴兴和沉默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让他?放我们过去?”

“十?成。”

这个数字……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裴兴和怔了怔,接着便听面前的人道?,“真到了那么一天,过不了也要过,不成功,便成仁,我们出击的机会只有一次,时机很重要。”

“再说,我让你?们秘密潜伏于三泠城附近,也只是提前做准备,总比继续待在江南要好。待江南新任刺史到了,保不齐会不会因想做出些成绩而将矛头对准你?们,不如尽早抽身。”

听明白陈闲余话中的意思?,裴兴和放下一半儿的心,心底的迟疑也少了,衡量一下,还是应下,“可。”

他?说道?:“稍后我便让人去做准备,我们离开江南,去三泠城。”

见他?答应了,一切该说的都说完了,陈闲余也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但却?被裴兴和叫住。

“且慢。在下还有一疑,想问戚公?子。”

陈闲余刚转身想走的步子顿住,正过身来看向裴兴和,对方一本正经看着他?。

陈闲余:“大人请讲。”

四目相对,看着面前年轻人的脸,那眉宇之间真是藏了几?分那人的影子,只是不多,初时叫他?没看出来,现下,思?及自己待会要说的话,裴兴和只觉得心中酸涩又沉重。

他?安静不语,而后,眼神难掩复杂的望着陈闲余,一字一句发沉道?:“在下想问,你?到底是替身七公?子,还是在诸皇子中行七的七殿下?”

一颗心咚咚直跳,声音又响又重,裴兴和说着说着,嗓子不觉有些发紧,微微顿了一下,才缓缓接上前言,“…皇后娘娘幼子,陈不留。”

第105章 等不及要报仇 “庄叔叔……” ……

“庄叔叔……”

“在下?腆着一张脸, 妄自称您一声叔叔,”陈闲余沉默了多久,室内的空气就静寂了多久,夕阳的霞光从?船窗处射进?来, 如画笔一抹, 金色倾落陈闲余半身。

而?听到这三字, 裴兴和眼睛睁大, 眸中更多的惊喜如将泄的山洪一般,已然确定什么。陈闲余之前?便想过对方会不会认出自己, 想过撒谎回?避这个问题, 但他母后说,这个叔叔是个很好的人, 忠厚可靠,又最是聪明不过, 然纵使他可信,要陈闲余直接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一时间,他却有?些难说口。

他隐藏的太久了,乍然在一个可信的长辈面前?坦露真言,竟也变得拗口,他唇角扯出一抹浅笑、神情温和中又带着三分无奈。

“不管我从?前?叫什么,现在, 直到以后, 我都叫做陈闲余。”

所以,不要再称他为陈不留了。

陈不留这个名字,已不再适合他。

说完,不等裴兴和再说些什么, 扭头抬脚走出了船舱。

他怕裴兴和再问,诸多思绪杂乱堆在心头。

等到室内只?剩裴兴和一人时,他方从?久久的沉默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擦了擦眼角,掩去眼中湿润。

他想,还?好,还?好七皇子还?活着,且成长的如此优秀,大将军倒了、太子倒了、皇后娘娘也死了,昔年他的那些同袍们也死的死、散的散,但陈闲余没死,他还?活着回?来复仇了。

“呵……哈哈哈哈……”

裴兴和突兀的一个人笑出声来,将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桌上?的地图,目光定格在地图上?的京都二字,眼眸越来越冰冷,嘴角的笑也敛去。

京都,总有?一天,他庄武安要带兵杀回?去,堂堂正正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恍惚间,他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天。当时边关战事焦灼,大将军听闻东宫和皇后娘娘出事,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急令他带一队人马先行入京救援,他晚些再赶回?去,可当他行至半路时,却遭遇大批人马劫杀,弟兄们全都死完了,只?剩他一人跳崖坠入河中保下?一条命来,此后,就以裴兴和之名,一直苟活至今。

能有?如此能耐,布下?这惊天之局的定不是常人,若非温家?、顺贵妃,就定然只?能是那一位。

君若不仁,何必以忠报之!

……

“你回?来了?”

推开门扉,陈闲余看到堂而?皇之的坐在房中的张乐宜,后者?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

他脚步顿了一下?,走过去问,“你在等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