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所又准备把人类牵扯进来了?”鹿鸣目不斜视地绕过范鲤,直接走向客厅里的温和煦,神色讥讽,“你们还想多搞出一具尸体出来?”
无论是苏妤被虐杀还是谢苍生被吞食,温和煦都无法接受。但他的行动指令全由上层发放,即便他心里再不愿,也无法违背命令。
这次来找范鲤,温和煦也犹豫了许久。他无法理解,裁决所的宗旨分明是保护人类,为什么会一而再为了审判所培育的罪恶而将无辜的人类牵扯进来。
感受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范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一直僵在原地。
“想完成任务就光明正大一点。”鹿鸣慢条斯理行至温和煦跟前,垂下眼皮睥睨着他,“敢和我打吗?”
温和煦目光如炬地看向鹿鸣,“那就不要惊动人类了吧。”
忽的自平地扬起一阵狂风,桌面上的文件被吹得漫天飞舞。待纸张落地,范鲤面前已没了那两人的影子。
鹿鸣与温和煦来到了K大校外后山,这里草木繁茂人迹罕至,山腰上还有稀稀拉拉的墓碑。白天看起来倒生机盎然郁郁葱葱,一到晚上,浓密的树木将月光全部都遮挡在外的时候,气氛就显得阴森又可怖。
温和煦还没站稳,就感觉一股凛冽的灵力呼啸而来。他腰间的短剑猛地脱鞘拔出,银色质感泛着冰冷的光芒。
短剑将鹿鸣的攻击劈成两半,温和煦没有犹豫,不退反进朝鹿鸣发起进攻。他周身的灵气化作狂风,吹得树叶簌簌而落,在空中打着卷儿,而后如离弦之箭纷纷射向鹿鸣。
鹿鸣直接扬起冲天火光推向温和煦,万千树叶在半路就被点燃,一束束烈焰如同坠落的流星,照亮了漆黑的夜幕。
银器是鹿鸣的致命弱点,但他似乎察觉到了温和煦的意图,在周围燃起烈火使他根本无法近身。
可惜温和煦手中只有这一把短剑,无法当暗器使用。
他思索半晌,咬咬牙将短剑隐入袖口。继而纵身一跃,顶着地狱冥火的炙烧移动到鹿鸣面前,快不及眼地举起短剑狠狠没入鹿鸣胸口。
鹿鸣及时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微微侧身,但没想到温和煦会采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还是晚了一步。
剧烈的疼痛夹杂着灼伤感自伤口蔓延到全身,痛得指尖都忍不住颤抖。鹿鸣浑身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冷热难耐。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由于灵力的泄露,火势渐小。
意识涣散之际,恍惚间仿佛有一道光自天边降临。
第40章 ira.11
鹿鸣是被舔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见三只黑不溜秋的小狗围在他耳边,伸出粉色的舌头对着他的脸疯狂舔舐,口水被蹭得到处都是。
他无奈地将它们按了下去,看到头顶是再熟悉不过刻着浮雕的天花板,房间陈设也一如既往。床尾的书架摆满了古老的书籍,床头放着一杯温水,蒸汽使杯壁挂满了小水珠。
鹿鸣双手支撑着下床,踩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脚步有些虚浮。
他蹒跚着走到铜镜前,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衬托他的黑眸越发沉郁乌黑,像研磨的水墨,氤氲了千思万绪。
鹿鸣呼吸一滞,胸口蓦然刺痛起来。他缓慢解开衬衫扣子将衣服褪下,右胸上那道凸起肉粉色的疤像条狰狞的蜈蚣,蜿蜒曲折。
只差一寸,他的心脏就要化为齑粉。
鹿鸣面沉如水,他将衣服穿好,走出这个沉寂的房间。
一打开门就被塞西尔撞入怀中,他抬起头泪眼汪汪地仰视鹿鸣,哽咽道:“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鹿鸣敷衍地揉了揉他深褐色的头发,平静地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记得失去意识时看到了一道光,是褚华救了他吗?
塞西尔红着眼睛抽噎,“是大人感应到你有危险,让我们过去救你。我们到那里时,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围全是被火灼烧的痕迹。”
鹿鸣拧起了眉,“温和煦呢?”
塞西尔一怔,讷讷地说:“没见到其他人……是他伤了你?”
“他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鹿鸣眼皮也不抬,并不把温和煦放在眼里,“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不惜自己受重伤也要置我于死地。”
明明……之前还互留一手,这期间或许发生过什么事导致裁决所对审判所的态度有所改观。
鹿鸣又想到褚华给他看的记忆了,既然他们以前认识,那么就应该寻找双方记忆中的共通点,加以突破。
鹿鸣身形一晃,蓦然发现他们的记忆中都出现了孩子。褚华手中那颗神种,就是他梦里那两人的孩子。
神种的父亲是谁?
他感到一阵头昏脑胀,脑子如同浆糊般乱作一团。加上伤口还没恢复好,额头慢慢浸出一层薄汗,有些体力不支。
塞西尔见状,连忙扶住他的胳膊,关切地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大人都发话了。”
“对。”鹿鸣不由分说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抿了抿嘴唇,嘶哑着声音道:“我是该去见见大人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好调养,出来做什么?”纱幔中的黑影摇摇晃晃,似虚似实,令人看不真切。
“我还有任务在身。”鹿鸣收回探究的目光,微微颔首。
“放心,裁决所那边也暂退了。”
“为什么温和煦要杀我。”鹿鸣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刺向高台之上的人影。
“我们的阵营对立,他想杀你不是情理之中吗?”黑影并没有把鹿鸣的质问当回事,轻飘飘地将话题一笔带过。
“之前并不是这样。”鹿鸣垂落的双手紧紧握拳,指骨泛白,青筋在凸现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皮肤上。
“别想太多,做好分内之事。”黑影沉默良晌之后说道,语气里透着几分警告之意。
“大人。”鹿鸣没有退缩,反倒挺直了脊背,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在找自己的孩子。”
霎时大厅里的蜡烛一个接连一个熄灭,纱幔翻飞,拍打在墙壁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死寂的黑暗顿时将鹿鸣笼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自天灵盖传来,仿佛动一下就会被压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