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玉觉得很累的时候,会想要在林静松的身上汲取一种平静。他像一颗在山涧之中,水流之下冲刷很多年的石头,总是不动声色。

拥抱林静松时,郑千玉感到满足、宁静,并认为再也不会有人?会像林静松一样给予他这种感觉。这好?像关乎爱又超乎爱,更?重要的是,它成为一种常态,使郑千玉既不怕消耗它,也不怕失去它。

他们一起点了?外卖,吃完晚餐,今晚郑千玉留在这里过?夜。洗完澡上了?床,林静松也早点结束了?工作,很快进了?房间。

郑千玉发现套只剩下最后一个,林静松因地制宜,当晚只做了?一次,但比平时的一次时间翻倍。最后是郑千玉坐着让他出来的。

他的腰有点酸,扶着林静松的腹肌慢慢起来,跌倒到床垫上。他这个时候不太想理林静松,缩进被子里,又累又困地玩手机。

林静松在他旁边窸窸窣窣地整理,起身去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以防郑千玉半夜醒了?找不到水喝。

他弄好?一切,躺下时从背后去抱郑千玉,吻他的后颈和耳朵,郑千玉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响,大概在表示不满。

但是下一秒他刷到一个在国内的海滨城市举办的风筝节的视频,那些巨大的、奇形怪状的风筝立刻吸引了郑千玉的目光,让他觉得很新奇。

郑千玉开始搜索风筝节的日期,就在下下个星期。他立刻忘记自?己在闹别扭,把手机屏幕放到林静松的面?前?,说:“我?们去这个。”

林静松只看了两秒就说好?。拿了?手机订车票、酒店,心里想着日程,接下来两个星期要怎么安排,保证接下来没有事情来打扰他们的短途旅行?。

郑千玉喜欢林静松对待生活有果断的态度。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在有一段时间里,郑千玉对于想做的一些事情产生了?犹豫,是林静松仍旧支持他,去过想走就走的生活。

这种生活方式其实有悖于林静松计划缜密、井然有序的行?事风格。但林静松严密的人?生中显然包括郑千玉,并不要求他做出改变来契合自?己。

所以他随时会为郑千玉做出调整。

两个人?在旅行?之前?各自?忙碌,连见面?的时候都变少了?。郑千玉很期待出发的这一天,却在旅行?的前?一天感冒了?。

因为天气逐渐热起来,郑千玉在夜里很贪凉,将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睡没睡相,被子也掉到地上,敞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就直打喷嚏。

在车站碰头的时候,郑千玉说话带了?鼻音,林静松接过?他的行?李箱,道:“你感冒了??”

郑千玉有些心虚,说:“小感冒,睡一觉就好?。”

他的身体?确实不错,很少生病,感冒之类的小病也一直好?得很快。

郑千玉自?己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林静松却在车站的药店买了?感冒药让郑千玉上车吃了?。郑千玉吃完药困得不行?,靠在林静松的身上睡了?一路。

原定的计划是当天到了?之后先到处逛逛,郑千玉预约了?博物馆。在酒店放完行?李,郑千玉已?经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在博物馆要林静松帮他和恐龙骨架拍照。他出行?穿得很简单,T恤上印着卡通字母,在林静松的镜头里冲他笑,像个高中生。

海边的城市夜里浮风,林静松惦记着他还在感冒,早一些回了?酒店。郑千玉因为感冒说话还有些瓮声瓮气的,洗了?热水澡,靠在床头看今天拍的照片,说林静松在每张照片里的表情都好?像在被绑架。

明天就可以去他期待已?久的风筝节,郑千玉兴奋过?了?头,被林静松按下睡觉。关了?灯,郑千玉还想说话,在林静松怀里动来动去,最后被他摁住手脚,只许睡觉。

林静松是带了?套的,这几?天都用不上了?,因为郑千玉感冒了?,而且还没有什?么自?知之明。林静松忍耐着,抱着他睡了?。

半夜郑千玉发起烧来,林静松醒了?,感到他的皮肤明显比自?己的要热。他轻声把郑千玉叫醒,郑千玉没什?么意识地应他,林静松叫了?温度计和退烧药的外卖,半夜给他量了?体?温,喂他吃了?药。郑千玉整个过?程神志不清,完全靠在林静松的怀里,吃完又睡着了?。

他的呼吸有些热,林静松后来没怎么睡,用额头一直贴他,怕郑千玉烧得太厉害。郑千玉说了?少许的梦话,好?像梦见林静松,林静松只好?抱紧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早上,郑千玉的嗓子完全哑了?,仍旧发烧,他的脸色有些白,嘴唇却很红,完全是个在生病的人?。

郑千玉呆若木鸡地坐起来,浑身的关节酸软,鼻子很堵,几?乎难以呼吸。

“呃……”

他的眼睛看向林静松,眼神流露出恳求。

林静松拿了?粥的外卖,对他说:“不可以去了?。”

风筝节在吹大风的户外草坪上,郑千玉发着烧去吹,大概要把人?吹坏。

林静松道:“再不退烧,就要去医院。”

郑千玉发出一声悲鸣,想下床展示自?己的生龙活虎,被林静松瞪了?一眼。

这一天他只好?躺在酒店里,生无可恋地看风筝节的直播。这里每一年的风筝节都是国际性的,有很多地方的风筝高手带着奇奇怪怪的或是惊艳四座的风筝来。游客自?己也可以放风筝,风足够大,人?不用走动,站在原地轻轻一扬,风筝就可以飞起来。

郑千玉期待了?很久,却因为对自?己身体?的疏忽,错过?了?这么有趣的场面?。

没有去成的风筝节,郑千玉只记得外卖的青菜清粥意外的好?喝,还记得自?己昏睡的时候林静松伸过?来探他额头温度的手。

他的手对于发烧的郑千玉来说有些冷,让他感到舒适,于是郑千玉伸手把他的手按住,放在自?己的脸侧,不让他离开。

等到郑千玉好?一些的时候,风筝节也结束了?。真正的擦肩而过?,使郑千玉漂亮的脸露出垮垮的表情。

无处埋怨,只能怪自?己。

没有放成风筝让郑千玉有些不开心。离开的前?一夜,林静松给郑千玉穿了?厚外套,戴了?口?罩,带他去了?海边。

那是夕阳将尽的时刻,郑千玉穿得很温暖,林静松仍走在他前?面?,挡风吹来的方向。蓝调时刻,天空的尽头夜幕开始,光线是幽蓝色的,海边的人?看完了?夕阳,也离开得差不多了?。

在海浪声中,林静松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烟花,让郑千玉接了?一支,用打火机帮他点上。

烟花被点亮,燃烧四溅,像一把散落的光火,又像一场小而密集的流星雨,在郑千玉的手里发出滋响,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小声地“哇”了?一下,眉眼舒展开来,忘记了?遗憾。

郑千玉和林静松站在海边,他一共点了?七只烟花,林静松就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和郑千玉一样小孩般的玩性。郑千玉将最后一只烟花塞进他的手里,帮他点亮。

在烟花的光亮之中,林静松有些沉默、有些困惑地看着这转瞬即逝的事物,他有时候觉得这样的东西没有意义,但可以让失落的郑千玉开心一点,他通过?这种方式理解了?烟花的意义。

燃尽所有烟花之后,郑千玉在海风之中对林静松说,那明年再来吧。

他说,明年他绝对不会再感冒了?。

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