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玉突然有些紧张,他转动自己的头?,朝向左侧,虽然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直到林静松和他说“不用紧张”,他轻轻整理郑千玉的头?发,手?指温暖。
又往前几步,林静松握住他的手?腕,将郑千玉的手?抬起?,朝他身体的前方伸出。
他们的手?似乎伸进了一个玻璃的方形空间里,郑千玉不太确认那?是不是玻璃。林静松的手?并没有松开,很快郑千玉发现?这是一个机器装置,林静松启动了它,在这极静的房间里,它运作的声响也很细微。
郑千玉并不陌生此类装置,他以前在各种艺术展也时?常见过?。只不过?他现?在失去了视力,从而也无法得知它具体是什么了。
不过?,它很快就向郑千玉揭晓了它的作用。
郑千玉听到一阵声音,有些难以形容,像是一颗坠向地面的星体,在大气层中极速飞过?摩擦而出的声响,它正?燃起?火焰。
与其同时?,他的手?感受到有些热烫的温度,介于温暖和疼痛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物?质一种郑千玉从没有真正?触摸过?的材料,他擦着郑千玉的手?心飞过?去,这起?初吓了郑千玉一跳,让他想要缩回手?。但它似乎无害,于是郑千玉鼓着勇气,用手?继续感受它。
林静松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让郑千玉完全地体会它。渐渐的,郑千玉感到这种物?质不断地擦着他的手?心和手?背,他的皮肤,带着一种弧度向下坠落。他所听到的声音,他所感受到的温度,都与其配合,只为了让郑千玉用他的身体看见。
那?是流星。
郑千玉愣在原地。
在他意识到他的正?在用手?触摸一场流星时?,约莫几秒之后,这个装置用一种很抒情、柔和的,又属于机器的语调,告诉他,他正?在重复体验一颗坠向大地的流星,它想这样的场景是橙红色的。
这场依靠触感、声音和温度的体会没有到此为止。郑千玉站在那?里,他见证了一条闪光的、冰凉的河流,它属于水蓝色。一种强烈的夏日余晖,伴随蝉鸣和树叶的响声,它属于橙黄色。
这些描述,都是很多年前,郑千玉为了教?林静松分辨出颜色的区别,而向他解释的话语。他如此相信世界万物?之美,当他使用色彩时?,他的心里充盈着这些美丽的画面。
林静松告诉他,这是为先天的盲人也能想象颜色和各种事物?所做的装置,它的设计会由全世界各地的人一起?参与,对于某些颜色、事物?的描述,人们将在网络选出最符合共识的概念,将其转化?为可以用触感、声音和温度表现?出来的场景,在这个装置内部?发生。
出生于黑暗中而无从想象的人,曾拥有光明又失去它的人,只要用手?触摸它,就可以感受到它们。
它的设计灵感来自郑千玉。
“郑千玉。”
林静松拥抱他,像那?个描述色彩的午后。他抱郑千玉的时?候毫无预兆,那?时?郑千玉笑着问他怎么了。
林静松没有告诉他,可能这是他一次终于学会如何看待色彩,如何见识世界的美丽,郑千玉是有魔法的人,太不可思议。
“郑千玉。”
挽留他的时?刻太珍贵,不得不重复他的名字。林静松感到流泪的预兆,色彩的感受也是郑千玉给他,泪水也是。
“你改变了很多事情,你很重要。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我爱你。”
第80章 Chapter80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
郑千玉安静了很久。
他好瘦, 林静松抱他像拥抱一朵云,挽留他也?像挽留一朵云。像最晴的?碧空中那样丝丝缕缕的?云,淡得几乎消逝。
可是林静松无论如何无法放手?让郑千玉走, 他永远不能完全感同身受郑千玉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如何用爱、意义之?类的?事情来化解,林静松不能把这当成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具体的?问题。
不是因为他爱郑千玉,所以就能够决定郑千玉的?生命。林静松想?让郑千玉更透彻地?了解自己的?存在,他是不是忽略了太多过往,也?淡忘了自己的?光芒。
郑千玉的?脸贴着他的?肩膀,漫长的?寂静过去, 林静松肩膀的?衣服慢慢被洇湿了。
“我也?是。”
他戴着戒指的?手?颤抖着,最后还?是放在林静松的?后背上,使这个?拥抱趋近圆满。
郑千玉已经忘记很多事情了。小时候的?事情, 中学的?,他怎么学会画画,因为这件事而略显单调的?青春期, 因为林静松而变得不同寻常的?少年时代,只经历过一次的?、漫长的?恋爱。有些郑千玉不得不忘记, 有些郑千玉很想?记住,最终也?变得模糊。
如果林静松不这样做,他绝对?想?不起来自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这对?年少的?郑千玉来说多么简单,描述色彩和爱一个?人有什么困难,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改变什么,直到?这样的?郑千玉被遗留在遥远的?记忆长河之?中,直到?再次被林静松拾起。
郑千玉止住了自己的?眼泪,他将手?放在林静松的?身前,使自己不再紧贴他。他用手?指将自己的?眼睛擦干, 后退了一小步,很郑重的?样子,必须如此展现自己的?回应。
“我也?爱你,林静松。”
他刚刚还?充满泪水的?眼睛奇异地?捕捉到?林静松的?眼睛,与?他对?视,像用灵魂看见了林静松。
“在最懦弱的?时候,我也?没有忘记过,没有办法否定这件事。”郑千玉闭了闭眼睛,他需要很多很多勇气,下定决心。
“在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多久的?时候,我会想?起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郑千玉的?语调有些艰涩,剖开自己的?心总是很难,此时此刻,他想?让林静松知?道?。“你……你让我很留恋‘活着’这件事,即使我真的?没有办法再……”
他哽咽了,无法再继续说下去。林静松抓住他的?一只手?,他们的?手?上都戴着戒指。那硬质的?戒圈触碰在一起,一再提醒郑千玉,“永远”这件事,在他的?定义之?中,已经是现实。
郑千玉低下头,像极度渴望看到?他们的?戒指,眨眼间眼泪就落下来,碎在交握的?手?上。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问林静松。
“我还?在治疗,也?在吃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好。”
在残缺的?事实上再承认另外的?残缺,这太不易,郑千玉一直觉得要抹去自己品性?之?中的?全部?骄傲,才能说出口。
但林静松用这个?装置告诉郑千玉,不是这样的?。值得郑千玉骄傲的?事情还?有很多,多得数不清,如果郑千玉忘记,他会帮他再次忆起。
“千玉。”林静松叫他。
“你已经改变我了。”
他长长的?手?指穿过郑千玉的?指缝,他们安然地?合上手?掌,那么适合。郑千玉正体会一种?爱,这只属于郑千玉,无法被定义,也?不需要模拟。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现在就是一个?另外的?人。”林静松道?。